姒楚念醒来的时候,脑袋里空荡荡的,心里却莫名踏实。
清醒的一瞬间,他想到的终于不再是凡尘中的恩怨。
一块巨石,自飞升归来后就一直压在他的心上,在这一眠无梦乍醒时,仿佛落了地。
“阿念?”
姒楚念偏头,看见了梵卿。
那个人坐在床边,和煦的阳光透过窗子,撒在梵卿垂于肩膀的发丝上,映出透明的浅棕。
石头落了地,心也就不自觉地飘起来。
梵卿看着他,眼睛不似平日那样深不可测,问:“感觉如何?”
姒楚念才想起来要动一动身体,于是他曲肘打算起身,梵卿就揽着他的肩,扶着他坐起来。
“没力气。”姒楚念轻飘飘地说。
梵卿:“身上疼吗?”
姒楚念摇了摇头。
梵卿已经松开了姒楚念的肩膀,继续解释着对方现在的身体状况:“你的灵气确实如怫意所言,已经基本恢复了,但你现在灵神不稳。”
姒楚念盘腿坐在塌上,闭上眼睛,尝试调息运气。
梵卿安静地站在一边,时刻盯着姒楚念的状态,以便在对方不适时采取措施。
过了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姒楚念沉下气,缓缓睁开双眼。
“为何我抓不住?”姒楚念皱着眉,若有所思道。
梵卿沉声问:“抓不住灵气么?”
姒楚念陈述道:“好像灵气、身体、灵魂,这三者之间隔着一层,融不到一起。”
梵卿:“你现在的灵神看上去就是这种状态。”
姒楚念看不到自己的灵神,抬起头,询问地看着梵卿。
梵卿解释说:“正常情况下,灵神是严丝合缝地嵌在身体里的,而你现在,灵神像是溢出来了,时不时往外蹿。”
姒楚念听着他的描述,不自觉想象自己的灵神一会儿左飘,一会儿右忽,从身体里往外冒的样子,突然觉得还挺有趣,竟不自觉勾唇笑了一下。
作为当事人,这位乐天派的年轻神君好像浑不在意自己的身体,竟还笑得出来。
梵卿顿时气往上涌,伸手轻叩了一下他的额头。
这一下并不痛,姒楚念被敲的地方却后发地灼起来,正不知道要说什么呢,姒楚韵恰巧敲门了。
姒楚念朝门外道了一声请进,一道素白的身影便进来了。
“哥哥终于醒了。”姒楚韵将手中的托盘放下,如释重负地说。
姒楚念才想起来问问时间:“我睡了多久?”
姒楚韵没有犹豫思考,道:“九个时辰,这会儿快晌午了。”
她端起白瓷碗,继续说:“哥哥先用药吧,一直热着了,就预备着你醒了喝呢。”
姒楚念接过碗,随口问了梵卿一句:“这是什么药?”
梵卿一边看着他将汤药一饮而尽,一边回答:“我用定魂咒暂时稳住了你的灵神,咒术比较凶,和这药搭配着来,至少不会太难受。”
姒楚念顺手将空了的药碗递给梵卿,抬眸问:“所以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梵卿回身将药碗放到桌上,动作间解释道:
“估计是灵气离体久了,多少沾上了外面的东西,跟你的身魂相斥。”
“那要怎么解?”不知是不是灵神不稳闹的,姒楚念感觉头晕乎乎的。
梵卿眸色一沉,良久,才说:“有个人能解。”
姒楚韵看着梵卿凝重的神色,脱口问道:“谁?”
梵卿吐出两个字:“谚崇。”
姒楚念的手下意识抓紧了堆积的衣料,他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凌厉,低声道:
“先是却尘,而后是怫意,容炫,如今又是谚崇……”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抬头看向梵卿,对方恰好垂眸注视着他,眼中含着辨不明的情绪。
姒楚韵面色沉重,说:“可谚崇神君已经被封禁了,如何能化解此事呢?”
“我们不是恰好身在蓬莱么。”姒楚念意味深长地看向窗外。
浓重的雾气隐没了西边的山头,那是白君殿所在的地方。
梵卿和姒楚念站在雾霭之外,整座山峰都被雾气包裹着,好似处于与世隔绝的另一个世界。
“踏上这座山峰,就会被带到荒梏之境,你说这传言真吗?”姒楚念忍者不断上涌的呕吐感,望着山巅,问道。
怫意殿所在的山峰离西山不算远,可姒楚念如今身体虚弱,灵神在身体里横冲直撞,搞得他头晕犯呕,脚下软绵绵的。
换做平时,开个法门便过去了,偏偏现在姒楚念的灵神不稳,极易波动,二人是一步步慢慢走到西山下的。
一路上,梵卿没少想办法给他定灵,但基本上一息之间就不管用了。
梵卿偏头看着姒楚念苍白的侧脸,嗓音沉重:“真假并不重要,天罚之地,只要无人踏足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