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门的另一头落在凡尘中的一条山路上,路面由石板铺就而成,干净整洁,看得出来,是经常有人细心清扫的。
山路蜿蜒曲折,两侧草木茂盛而整齐。
姒楚念和梵卿抬头眺望山顶,见一座道观,青烟袅袅,云雾环绕。
寻常观宇,哪怕香火再旺盛,也不会有这么明显的烟。
姒楚念听着山中轻灵的鸟鸣,与身边人说:“云雾缭绕,看来此观有仙人。”
梵卿侧目看着他,温和道:“那便探访一二。”
二人拾级而上,嗅到泥土的清香。
许是刚下过小雨,山中有些凉。
梵卿握住姒楚念的手,又为他渡了些灵气。
姒楚念低头看路,石板上已经没有水痕,可缝隙间的泥土依旧潮湿。
苍茯也有这样的石板路,下过雨后连日留有水迹。
姒楚念又忆起当年,那时的他和现在一样,身体虚弱,靠着梵卿的灵气滋养。
“又去哪重美境神游了?”
姒楚念觉感觉到自己的手被轻轻地晃了晃,随后听见梵卿带着笑意的调侃。
他回过神来,发觉灵气已经不再流入体内,而梵卿还握着他的手。
准确来说,是他握着对方的手。
不自觉地,主动地,带着些许力道。
他与对方,倒不是紧紧相握,而是缱绻无声。
一个不愿松开,另一个不忍拒绝。
姒楚念动动手指,松了手。
他轻笑着,并没有与梵卿对视,好似很真切地答道:“想起了家里的雨。”
梵卿听到这句话,笑了,转头望向道观,说道:“过了这一遭,我们便可带上阿韵,一同归家。”
此山不高,二人一路不紧不慢,没花多久便到了观门外。
门前石碑上刻“通仙观”。
门外干干净净,可漆红的大门却是紧闭的。
姒楚念觉得奇怪,开口道:“看这宫观的规模,此处香火应当很旺盛,可为何关着门,也不见信徒前来参拜。”
梵卿上前,叩响了厚重的木门。
不多时,门内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随后,木门的另一边发出响动,一个小道士探出头来,看见门外二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上下扫视一圈,立刻将门打开,整了整衣袍,抱拳拜过,笑着打招呼:
“二位神君,你们可算来了。”
姒楚念再三确认,眼前的小道士不过肉体凡胎,却像是认得他们,不免感到惊讶。
小道士看上去岁数不大,尚且藏不住心事,笑得单纯而开心,姒楚念不自觉放柔了声音,问道:
“何人叫你等神君的?”
小道士的声音轻快:“是元泓仙君。”
果然如他们所料,此山的仙人便是姒楚韵。
梵卿和姒楚念一同迈进大门,小道士在二人身后,又将门关上。
二人停在门洞里,等着小道士关门。
梵卿转过身,问道:“还有其他仙君在观里吗?”
小道士关好门,恭敬回道:“还有一位男仙君,并未透露名讳,只说是跟着元泓仙君一起办事的。”
小道士走在前面,引着二人过了门口的玄关,进入庭院。
通仙观规模本就不小,庭院宽敞干净,中心摆着最大的香炉,主殿坐北朝南,下首是不同的四座神殿,东西各两座。
姒楚念观察着各殿的殿名,聊天似的随口问道:“道长在此修行几年了?”
小道士回道:“十二年。”
“竟这样久了?那你入道蛮早的。”
小道士不好意思地笑道:“贫道在此观中长大,蒙师父不弃,得以修行学道。”
小道士说完,又开始介绍这座道观:“千年前,祖师在观中修行,后得道成仙,此观香火也逐渐旺了起来,延续至今,已经接了九位仙长的供奉。”
神道与仙道之中有些不成文的规定,除九天帝君飞升成神后才接受人间供奉外,其余仙道,但凡在人间有香火供奉,相当于自愿放弃了飞升成神的机会。
但总归是正经位列仙班的,加之受凡人香火,又管理些俗世杂务,这些仙道也常被尊称一声“神祇”。
仙道如果要受人间的香火,其神像就要在凡间的宫观里受供。
同样的,宫观若想保持香火绵延,也要一直供奉神像,宫观存在的时间越久,香火越旺,就有机会供奉更多的神像。
姒楚念笑道:“千年九仙,确实不凡。”
三人进了主殿,梵卿和姒楚念仰头,看见古朴干净的神龛上,并排供着两尊泥塑像,一男一女,应当是夫妻神。
六合之内,无论是仙道还是神道,见神像多少要表示尊重,于是神道平揖,仙道奉香。
二位神君并不认识殿内供奉的这对仙道,只是按照礼节,一同作揖。
小道士知道,殿内供的这两尊与面前二位神君根本不在一个级别,于是没有燃香,负手静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