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扶起楚晚溪,小心翼翼将水喂入她口中。几口水慢慢咽下,女人的面容终于缓和有了血色,她虚弱抬眼望向皇帝,呢喃着:“皇上……对不住,臣妾又病了……孩子真是跟着我遭罪……”
男人闻言闭眼叹息一声:“别说这些,你需保住你的身子,方能护得孩子康健。”
魏太医伸手为楚晚溪把脉,片刻后终于神色一松,转身对皇上激动道:“皇上,婕妤脉搏已渐恢复平稳,这次吐血很可能只是铅华引起旧伤复发导致,所用毒物应该不多。”
楚婕妤也微微侧首附和,声音虚弱却清晰:“臣妾方才都听到了……那些胭脂虽早前便送来了,但我也是怕涂脂抹粉对胎儿不利,也恐过于招摇惹人非议,故极少使用。”
凌鸢听罢也轻松下来,感叹是楚婕妤的胆小救了自己一命。可即使这般小心谨慎,甚至卑微如蚁了,那人仍不放过她,凌鸢百思不得其解,就非要害死她么,到底是谁?到底为何?
楚晚溪似也想到此处,病重体痛加上被害难免心中委屈,泪水不禁夺眶而出,红蕊见状亦是泪如雨下,起身急忙用帕子心疼为其擦拭:“主子别哭了……别哭了……皇上!奴婢求您了,您一定要给主子做主啊!”
皇帝攥了攥拳,缓缓将楚婕妤放下,冷目面对殿内众人发令:“柔淑妃、兰昭仪你们起来……凌鸢,你也起来。其余宫人听着,朕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谁做的,站出来,朕可以饶你一命不死。若否,全家遭殃。”
跪趴在地的春寻殿仆人几个,在片刻后,依旧姿势如初。
“好,很好!”皇帝怒火中烧,声音如雷霆炸响:“既然无人招认,那你们所有人,皆押入大狱受刑审问!谁招了其他人出来;若都不招,便都死在那里!朕的后宫,奴仆千百,岂容你们摆布不成?!”
凌鸢听后不由瞪大双眼,心脏都要停跳。怎会……这样严酷。虽然那凶手正是仗着人多,才笃定无法确认是谁,企图如上次一样逃过一劫。但皇帝这次却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这是给了几次机会后最后的惩处了吗……
可岚蝶是无辜的啊!
凌鸢心中慌乱欲上前求情,却有人先她一步。
“皇上!不可如此……不能责罚所有人啊,他们有人是无辜的……”气氛凝滞时刻,楚晚溪颤巍巍拉住皇帝衣袖,眼里满是哀求与不忍,她替他们求情,令凌鸢心中一阵酸楚。
她是因为善良才胆小的,她有什么罪。
皇帝听闻虽是无奈,但直接否认:“不行,不能再姑息了,晚溪你听朕的。”
楚晚溪泪眼婆娑:“不要,真的不要……他们几个都是臣妾贴身伺候的人,对我极好,臣妾实在不忍心……臣妾自幼家道中落,父母早亡,寄养在外祖家,可外祖家几乎无人喜欢我,唯有夫人偶尔会帮衬一二。一年前,表姐病了,我便替姐姐来选秀……结果一朝被选入宫,还有这些人来伺候着,臣妾觉着已是天大的福气,所以我受点苦也无妨的……我想那个人一定知错了,不敢再犯了……皇上,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吧……”
皇帝犹豫了,她显然怜惜楚婕妤,并不想让她难过。也深知她性子柔弱善良,这些仆人若因她被处置,她必定伤心不已。但他更不想放过凶手,两难之下他竟下意识看向凌鸢。
凌鸢亦凝望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那好吧……”男人低头深吸气,终是妥协,“朕在此警告那作恶之人,今日是楚婕妤心善饶过了你,是你的恩人。若非她替你求情,你非死即伤。你若还知感恩,就该彻底收手,再有第三次,你们几个,就地处决,格杀勿论!”
剃刀落地,无人伤亡,地上的仆人们零零散散地叩首谢恩:“奴婢、奴才谢皇上,谢娘娘……”
事情终了,一旁的柔淑妃却神色间隐隐不安,似有些过意不去,便开口道:“皇上,事情出自我玉华宫,臣妾里应担责。日后春寻殿的吃穿用度,臣妾会派人再经一遍手,若有差池,我来承担。”
凌鸢万万没想到,柳意柔这时候竟站出来主动请命,多少有些不解。但皇上却很受用,颔首肯定。
“你有这个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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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华宫宫内,兰昭仪一进门便着急问柔淑妃:“姐姐为何要主动揽下这事,多晦气啊?”
“你以为我不接,这事就跟本宫脱得了关系吗?”柳意柔脸色难看,沉沉坐在塌上,“本宫与楚晚溪这么近,旁人眼里是最好下手之人,恐怕皇上也早已把本宫列为最怀疑的幕后主使。若此时再不表忠心,他日再出事,本宫还摘得开吗?”
“哎呀,你这么一说确实。”兰昭仪眉头紧皱,语气满是嫌弃,“你看吧,嫔妾说了多少次了,那楚晚溪甚是晦气,专克姐姐。她进宫第一天姐姐的孩子就没了;如今她怀了孩子,宫中可有一日安宁?现下又让姐姐沾上这等霉运,是我我就搬出去住了!”
“本宫头疼,你先回去吧。”柔淑妃躺在软枕上,懒得再听了,赶她走。
“姐姐别烦了,这马上开春了,我看你院里的花新叶都长出来了,再有几天花都能炸包了。贞贤妃院里的玉兰已开,香气扑鼻,贤妃这两日还摘来沐浴呢。等姐姐的花开了也泡茶、做香薰,岂不雅致?”
兰昭仪不肯走,柳意柔被她的劝慰听得心情稍缓:“你怪会哄我开心。本宫知道了,等花开了定邀你来宫里赏花。”
“好呢,那我回去了,姐姐有事尽管传我。”
池听兰走出玉华宫后,在门口见到一人,立于玉华宫与春寻殿之间,手中拿着水壶,似要给花圃洒水。
那是刚刚逃过一劫的荷如,此刻正与池听兰静静互望。
最终二人,用诡异的面容,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