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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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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在嗜血宫闱里的人,没有一个是傻子。

杨世延看向她,依旧深情,甚至带着同情,惟独再也没有了一种叫做信任的东西。

而越是地位尊贵,权势赫赫的人,这种东西就越稀有。

甚至杨世延在此之前,也并不知道事情的全貌,他只是知道了赵桓征不是自己亲生,因为他的生母另有其人。

至于冯孝惠当初到底有没有怀上他的孩子,他都没有调查清楚。事情已经过去了太久。

这场对峙,其实与他无数次与政敌周旋时的尔虞我诈并无本质差别,他想虚张声势,以期从冯皇后这里得到更多当年的细节和真相。

现在,他的确知道了更多。

他和她有过一个孩子,是个女孩,不过已经死了,以冯氏做事之狠辣无情,绝不会留下这么一个皇后与人私通的证据给世人。

这个消息无疑让他无比伤楚,但也无比重要。

至少她亲生的唯一的孩子,是他的。对于这么多年的痴情来说,倒也不算最坏。

只是可惜,他唯一的血脉,他还没有见到,就被冯氏人弄死了。

从今以后,冯氏何止不能出任要职这样简单,他要屠光冯氏满门,一泄心头之恨。

……

杨世延最终坚定了气力,推开她又站了起来,步履显然比来的时候要坚决了许多。

他这么多年在战场与官场,早已经经历过无数更为艰辛和痛苦的时刻,以至于有足够的经验,去慢慢舔舐伤口。

只是他知道今日走出去以后,他将失去的是一生为之赴汤蹈火的东西。

以后,这处幽深的茶舍,他应该不会再来了。

走到长窗前,马上要离开的时候,回首对冯孝惠说:“我知你也有无可奈何,可是说到底,皇后也是贪恋权势。惠娘,你的确该恨冯氏,因为你与他们也是一样的人。”

杨世延神色不豫地从禅茶别院出来,步履沉重,一路沿着寺院的甬道往前面大殿去。

因为从前每次来甘露寺的目的都是为了与冯孝惠幽会,他总是从后门进来,又从那里离开。

如今他想去走一回正门。

然而还没走到大雄宝殿,在罗汉殿前的碑林处,一个穿着水红色襦裙的丱发少女就蹦蹦跳跳的往他这处奔来。

跟随的两个婢女根本跑不过她,在后面气喘吁吁的喊着:“小姐,当心路滑!”

杨诗瑶的笑靥如花,她不算绝色的姑娘,却胜在可爱,面如满月,一双凤眼一笑起来喜气洋洋。

“阿父!没想到你也在这!”她像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鸟飞落到杨世延身边:“我还以为阿父说自己不信鬼神,也应当是不信佛祖。没想到你也会来寺里。”

她忽然又想到什么,先发制人地调侃他:“咦?曹管家今日说你去宫里觐见了,怎么没去拜皇上,而是来拜罗汉?”

杨世延不回她,只是微笑沉默,片刻后,两个婢女才跟上来。

两个婢女也是气喘吁吁,只是此刻意外的在寺庙里看到家主,她们唯恐会受到责罚,神色慌张地自责:“奴婢们没有跟好小姐,请大将军治罪。”

“诗瑶,你该注意自己的言行,京中贵女如云,没有一个冒失如你。没有我的准许,竟然私自出府。”

“阿父,诗瑶知错。只是有事情才出来的,并不是贪玩……”

杨诗瑶垂首听训,也只是做做样子,她知道杨世延从不对自己动怒,最是疼爱骄纵。

“方才阿父错怪了,我是见到阿父心里高兴,才跑了起来,你问问她俩,平时我很端庄的。”

她是自己死去的战友杨卓将军的遗孤,杨世延因为心慕皇后,终身未娶,膝下也只有这么一个养女,因为是战友临终托孤,因此对杨诗瑶也是疼爱有加,虽然对她严厉,却从不打骂。

见杨世延神色和缓,杨诗瑶恬然一笑,扯他的袖口:“阿父应当不生气了吧……”

随后她往罗汉殿内观瞧,自言自语道:“奇怪,方丈明明告诉我宗源哥哥在罗汉殿给监院大人瞧病,怎么不在这里。”

听到“宗源”二字,杨世延倒是有些意外。

“你来找太医令?”

杨诗瑶低头又微微点了点头。

“诗瑶,你又不喜医理,找太医令做什么?”

杨世延忽然发现诗瑶比去岁又长高了些,已经到了他的肩膀了。

甘露寺葱茏的古木里,唱着情歌的鸟雀叽叽喳喳,他的养女长大了,他竟浑然不知。

难道没有血缘的关系,所以不会走心去关注?

那么冯孝惠为何能做到对赵桓征事无巨细的在意?

他的神思很快被眼前的少女拽了回来:

“我找太医令大人是想问问太子殿下的身子怎么样了?他都病了大半个月了,我想问问太医令他好些没有。阿父可有消息?到底是得了什么病,这半月都不好的……我很担心殿下的安危。”

杨世延闻言缄默,不知该如何作答。整个朝野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太子最近的行踪,即便是,他的人也追丢了。

此时,却见罗汉殿走出来一个翩翩白衣的年轻男子,正是徐丞相的世孙,太医令徐宗源。

似乎是在院里已经多少听到了父女的对话,徐宗源对杨世延行礼后,道:

“娘子莫要担忧。太子殿下是风热之症,为免皇后娘娘忧虑,彰显孝道,殿下决定再休息一段时日,尚需要个把月的时日,才能重新亲政。”

杨诗瑶闻言果然卸下了担忧,她料定太医令是个可靠的人,不会骗她。

她与徐宗源都曾经入太学做太子殿下的陪读。如今长大了身份各不相同,同窗情谊却还是在的。

“既然如此,那我便放心了。”

她知道私会外男毕竟不是什么敞亮的事情,纵然是大将军溺爱她这个养女,也不能做得过分,于是扯了婢女告辞:“我还要去大雄宝殿敬香,就不陪伴阿父和太医令大人了。”

见杨诗瑶走远,徐宗源才对杨世延正式再行一礼,两人随意寒暄了几句,杨世延还不计前嫌地询问了徐丞相进来身体是否康宁。

徐宗源不愧是出身太学的太子伴读,回答有礼有节,滴水不漏。

杨世延对他表示了感谢,毕竟现在知道太子如今不在东宫的人并不多,显然太医令能看在他和皇后的面子上,对徐丞相也隐瞒这件事,是一件大大的人情了。

然后杨世延本打算就此告别,却见徐宗源最后还是眉头微蹙起来。

随后他试探着问:“将军,子泮微服出走这么久,将军可有消息?臣前日去给皇后娘娘请脉,她多日不曾安睡了。朝中亦谣言四起……”

子泮是赵桓征的小字,徐宗源这样称呼他并非不敬,而是想以朋友的身份,淡化这个有些敏感的提问。

徐宗源几乎是宗亲贵胄中,与赵桓征交情最深的世家公子,从前杨世延以为赵桓征是自己亲儿子,爱屋及乌对徐宗源也格外青眼,甚至无所谓他与徐丞相在朝中争权的种种,力挺徐宗源成为大郑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太医令。

他那时候格局十分之大,无论是否是政敌家的嫡孙,只看重徐宗源的才学,希望赵桓征通往天子的路途上,多一个有力的肱骨……

如今看来,一切都变得荒唐起来。

徐宗源小心翼翼,面对他突然冷下来的神情,显然还有些畏惧,额头上起了一层薄汗。

杨世延自然不能说实话,自己日前派了一众高手去刺杀赵桓征,却未能将他的首级带回,他其实还挺遗憾的。

杨世延对于这个问题选择不予理会,他此刻只想问自己真正关心的事情:“诗瑶……很在意太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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