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太阳刚刚从山头露出温暖的光圈,路边卖菜的摊贩正卖力的吆喝,提着菜篮买菜的妇人三两成群,边走边说着东家长西家短。
姜淳带着丝柳,身后跟着四个侍卫,往青石子巷方向走。
昨天见周皖在戏班子打零工她便觉得奇怪,前些日子她拿给他的银票足足有三百两,除掉买药吃饭,一个普通百姓应该用不了这么快。更何况他看起来也不像吃得很好的样子,好像更加瘦削了。仔细回想那日在周皖亲戚家的院子里的场景,他的两个亲戚倒是一脸横肉,十分强壮,那个表弟虽然没有周皖高,却比他结实得多,可见这一家三口伙食肯定很好。
姜淳想起了曾在苏州陈家见过吃绝户的事,搞不好周皖身上的钱都被那家无良的亲戚抢走了,甚至还逼他出来做工挣钱。她一边走一边乱想,全靠本能朝前走。直到前面传来“砰”的一声大响,她猛地惊醒。
踩得光滑的青石板路,老旧的木门,原来已经到了。
伴随着声音,木门猛得被拉开,先是扔出来一个包裹,哐啷一下掉在门槛外,紧接着院子里便传来叫骂声。
门外几人面面相觑。
姜淳皱眉,凝神去听,里面先是女人在叫骂,后面又传来男人的声音。
“你看看你的好外甥,成日呆在家里好吃懒做,让他去做工补贴家用他吃不消,做个早饭他把粥煮糊了,一天天除了吃就是睡,什么都不会干!老娘真是前世做孽,嫁到你们家来,给你们父子俩当牛做马不够,如今什么阿猫阿狗的亲戚还要我来伺候!简直反了天了啊,这日子过不下去了啊……”
“好了!大清早得哭丧呢!周皖,你今天还是去上工吧,舅舅家穷,实在养不起闲人,王员外家的码头还要人扛沙包,还管饭呢!”
里面沉默了一会儿,传来熟悉的声音,往常温润的嗓音有些沙哑,“舅舅,我没有偷懒,我只是头有些痛,想休息一天。昨天带回来的银子都已经交给你了……”
听到这里,真相已经明了。姜淳握紧拳头,走向大门。可此时周皖却已经被中年女人用扫把轰出来了,他还穿着昨日那身衣裳,被推得踉跄靠在门边,额头上的纱布已经渗出血丝,像一只可怜的流浪狗。
像是怕沾到什么脏东西似的,木门在周皖面前猛地合上,发出一声巨响。
周皖扶着墙壁堪堪站稳,垂落的发丝挡着,他弯下腰去捡地上的包袱。
灰蓝色的包袱上出现两只手,周皖抬头,清俊的脸上浮现诧异,似乎才发现院子外竟然站了好几个人。
“姜、姜姑娘。”周皖赶紧站直身体。
姜淳捡起包袱拍拍上面的尘土,随手递给周皖,眼中带着担心:“你还好吗?”
周皖攥紧怀里的包袱,手指因用力而微微泛白,苦笑一声:“你都听到了?”
姜淳点头,“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她义愤填膺,“这也太过分了,亲舅舅怎么能这么对外甥呢!”
周皖叹了口气,可姜淳看上去比他还要沮丧生气,反倒来安慰她:“我失忆后也不记得他们,心里倒也不是很难过。他们抢走的也只是一些身外之物,不打紧的。”
姜淳心里的小人已经在打滚了,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脾气的人啊,这是如来佛祖在世都得夸一声大肚的人啊!
周皖并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还在绞尽脑汁的安慰她,“……我可以先找个客栈去住,再去租一间屋子。”
姜淳打断他,“你有银子住客栈吗?”
周皖:“……没有。但我可以去做零工掙。”
真有骨气,姜淳给他竖了大拇指。她恨铁不成钢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舅舅从你这里拿了这么多银子,你去把要回来,不就有钱了?”
周皖:“他们也没钱,表弟是个赌鬼,把钱都输光了。”
姜淳彻底无语了,这是一家什么极品啊!她眼波流转,觉得这是个把人拐进自己锅里的好时机。
她叹了口气,“我实在不忍心见死不救,我先给你赁个住处,等你养好伤了再说,好吗?否则将你一个人丢在外面,我良心不安,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香。”
她说得这么诚恳,周皖实在没有拒绝的余地,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丝柳的办事效率很高,姜淳带着周皖吃个馄炖的功夫,她已经找好房子回来复命了。
丝柳找的地方距离陈府两条街,是一座两进的院子,远离闹市,环境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