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隐隐传来乐兮的笑声,两人遂朝屋外看去,原来是乐兮和阿礼七喜在玩打石子的游戏。
乐兮速度很快,无论抛出几颗石子,抛得多高,它们总能准确无误地落回掌心,一个小游戏也被玩出了美感。黎璃想:若道长舞起那柄青铜剑,一定是非常有力量,非常有美感的。
乐兮陪玩了一会儿便进屋来了,他手里提着一壶刚烧开的热水,为他们冲了茶喝,然后他坐下来,抬眼看一看黎璃。
“我说小姑娘,你怎么这么执着?”
黎璃面容郑重:“道长,我想学武,我想拜您为师。”
乐兮笑了笑:“你觉得我坏了不近女色的道规,也能坏不私授武艺的道规?小姑娘,这两者之间可没什么关联。”
黎璃沉默不语。
乐兮又道:“你也别想着借此事来威胁我,我们武宗远在青城山,难不成你要跋山涉水去蜀地告我的状?我承认你有些小聪明,应该初八灯市那日就猜到了吧?”
“所以道长,”黎璃忽地问,“那日您看见我耍火棍了吗?”
乐兮反问道:“看见了又如何?”
“既然看见了,至少证明我不是柔肤弱体的女子,我有底子也吃得起苦,更不是一时兴起。”黎璃不自觉地向乐兮的方向倾着身体,“道长,我自小就想学功夫,学好的功夫,学厉害的功夫,可我请不起好师父。”
“哦?”乐兮眉梢一抬,“原来是因为我不要钱。”
“我可以付钱,我现在有钱,宫里每月都会发我俸禄,我可以全部都给你。”黎璃急切地说。
乐兮干脆地拒绝:“不行。”
黎璃仍不放弃:“您要怎么样才肯教我?”
“我不会教你。”乐兮再次拒绝。
黎璃不说话,那杯茶冒着氤氲的热气,她忽然举起茶杯喝了一口,好像一点都不烫的样子,但乐兮知道茶水还远没凉到可以入嘴的温度。
他不去看她失落的眼神,岔开话题去问裴祁安:“我说祁安,你怎么也跟着她来瞎胡闹啊?”
为什么也跟着她来?这一下把裴祁安问住了,是因为他想赶紧把她从虞樾身边叫走,但这样一想又引申出另一个问题。
他为什么不想看见她和虞樾在一起?
有一个答案缓缓的、充满渴望的想要呼之欲出了,在即将触及到这个答案的边边角角之前,裴祁安用强大的意志力把它压下去,像把一颗种子深深埋进泥土里,甚至还要用铁锹把土夯实了才放心。
不会是那个原因,绝对不是!
裴祁安心中一片乱絮,直到他们被乐兮请出去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因为她想来,所以我只能陪她来了。”
天,他在说些什么?他和她有那么要好吗?这话有没有歧义?会不会引起乐兮道长不必要的误会?
这张死嘴,说话前倒是先听听脑子是怎么想的啊!裴祁安着实懊恼。
一团臃肿的云终于把月亮吐了出来,消瘦的月亮,一轮残月,清清冷冷的月光照下来,汩汩地流动在人间。
两人走在去紫禁城的路上,要说什么事都是一回生两回熟,送她回宫似乎也变成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了,他真是没救了。
眼见拐个弯就要看见皇城,裴祁安纠结一番,还是把心里默念好几遍的话放了出来,他又跟自己说:这绝对不是在安慰她。
“嗳,其实也没什么好难过的啦,世上又不止他一个武功好的人,我是见过他舞剑的,也没什么稀奇,是你把他们武宗的道士高看了。你现在既然有钱,那就花钱请个师父嘛,京城里最好的武馆我去帮你打听啊。”
“我不会放弃的。”黎璃说。
裴祁安道:“你怎么就一根筋?非得是他不行?”
“对,”黎璃点点头,“我这人认准了,就非得是他不行。”
裴祁安怔住一瞬。
明明知道她指的是乐兮道长,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心在砰砰跳个什么?他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了?他一定是有什么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