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愿意的。”双雪声音里还带着颤抖,手指紧紧捏着衣带。
凌晏深起身往床边走:“过来,陪我睡。”
双雪擦了擦泪,屋里暖融融的,却觉得脚被冻住了。
凌晏深上了床,靠里躺了一些,看着双雪散开的里衣和发红的鼻尖。
“熄灯。”
双雪吹灭了床头的烛火,轻手轻脚上了床。
身上盖的,身下躺的,都是细软的锦被,本应该是很舒服的,但双雪却如坐针毡。
良久,凌晏深都没有什么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双雪听到凌晏深轻声说了一句:
“怕什么。”
可能是这一日太累,后半夜双雪在战战兢兢中竟然睡着了。
凌晏深难得的有些懊恼,刚才不该吓唬她的。双雪来的时日不久,但却是除了如心之外,最顺眼的一个丫头。也是最贴心的,仿佛天生会看人眼色,知道趋利避害。对待主子尽心,却没有歪念头。
一直等身边人呼吸均匀之后,凌晏深才慢慢睡着。
第二日,双雪睁眼的时候恍了恍神,头顶灰紫色的床帐熟悉又陌生,马上昨晚的记忆回笼,双雪转头看到旁边的凌晏深还在熟睡,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衣服昨晚脱在软塌前,双雪从地上捡起,穿好出了屋子。
外间如心已经过来了,昨晚守夜的是如春。
是如心亲自选的,原来叫小春,如意走后替代她的位置,如心做主改成如春了。
如春今年也已经十八岁了,先前是院里的二等丫头,外头没了亲人是自愿卖入府中做奴的,在清雾院也已经好几年。长相只能算是端正,胜在为人老实勤快。如心也算是看出来了,少爷对长的好看的没兴趣,只要人规矩就好。
如心打量了双雪一眼,就看双雪木着脸,精神不太好的样子。
双雪同如心说了声少爷还没醒就往外走,匆匆回了后头自己的屋子梳洗。
双雪屋里有一面小镜子,不是很好的镜子,但也能看得清人影。
镜中的人可能因为没有睡好的关系,眼下有淡淡的黑。
能做大少爷的房里人,府里的丫头没有不愿意的。与少爷相处了这么些日子,双雪很难说讨厌大少爷。可要说喜欢,也说不上。
昨晚换了任何一个丫头,可能都不会像自己那样,害怕的发抖还哭。应该是自己的样子,让少爷失了兴致,所以什么都没有发生。
说不清缘由的,眼泪夺眶而出。
伺候人这件事,是双雪从小就会做的。
七岁,是已经有记忆的年纪。
双雪,在有这个名字之前,叫盼儿。
盼儿,盼望着儿子的到来。
双雪在的村子是城郊最穷的几处村落之一,已经离上京城很远了,差不多快出京城地界了。双雪是家里的第四个女儿,从出生起就不被喜欢,不被在意。因为生不出儿子,双雪娘一直被公婆嫌弃,被丈夫打骂。因为没生出儿子,连娘家都不让回了。
在双雪之后,双雪娘还生下过两个女婴,听说都被扔到山里自生自灭了。
大女儿二女儿到了年纪,就早早嫁人换了银子。银子换了酒钱。
双雪记事起,就会帮着烧火洗碗,上山捡柴火摘野菜蘑菇,山上有野果子还能充饥。
总比回家好,待在家里吃不饱,还可能会被打。
终于有一天,双雪爹一连好几日没回家,回来时是被几个壮汉拖着回来的,一到家就开始打砸让还钱。原来是双雪爹在赌坊欠了银子,被打手打断了手脚,双雪的爷爷奶奶一开始还哭天抢地的,后来也被打了就不再啃声,只说没钱。
打手想把双雪带走抵债,双雪娘指了二老的屋子,说银子在那里,没让他们把双雪带走。打手们拿了银子,还把后院的鸡鸭也带走了。眼见银子被抢走,儿子生死不明,二老受不住惊吓也病倒了。
家里再没有一分钱,双雪爹熬了几日就死了,二老也相继离世。
在村里人的接济下,好歹把丧事料理了。双雪娘把家中的两亩薄田卖了,院门锁了,拉扯着双雪走到了上京城的街头。双雪从来没有走过这么长的路,从天亮走到了天黑,满身尘土终于进了城。
其实那里不过只是城门口附近的集市,所以才能被回城的老太太的马车遇上。
白天双雪娘就拉着双雪在街头卖身,晚上就随意找一处没人的破屋睡。
双雪刚进府的时候,夜里常常会梦见那一幕。
娘用脏污的手,拿了装着银子的荷包,然后推了双雪瘦弱的肩膀一下。
再然后,就转身走了。
双雪看着她远去的背影。
她走的那么坚定,一次都没有回头。
一次都没有。
双雪擦干眼泪,迫使自己平复心情。
洗漱过后,换了衣服,双雪吃了一个馒头回到前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