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怔了一怔,货郎拍一拍嘴,又圆回话道:“瞧小人这嘴,看官人您也不过才弱冠之年,正是绮岁呢。便是没有也不打紧,看官人您眉目丰朗,玉骨横秋,定是会抱得千金。”他面上殷笑着:“敢问官人是朝中哪位大人啊?”
那人淡淡笑了一笑:“承你吉言,我不过是御中的一名大夫罢了,不是哪位大人。”
他不欲多言,捻了捻手中的香囊,从腰间荷包里掏出铜钱,递过去道:“便是它了”
“哎,哎,好嘞。”货郎喜笑颜开,“官人您慢走啊!”随后又挑着担边走边喝道:“香包得嘞!杏花香呦——”声音随着步子远去,尾音渐渐被寒风啸声所盖去。
“哎,到底是咱们这杏华阁地气足,才什么天,杏花都鼓了苞儿了。”杏华阁的宫女蕙春端着火盆从锅房出来欲往婕妤屋里送去。无意抬头一见,庭院正中的杏树已起了些许樱色的苞骨朵儿。
“小丫头胡嚷嚷什么呢?婕妤病中正休息时,没的扰了婕妤清静。大寒天的,哪来的杏花呀?”盈烛正从正屋出来,闻声轻斥道。
蕙春吐了吐舌:“盈烛姐姐,我可没胡说,你自个儿瞧瞧呢。”
盈烛顺着她手指方向抬首望去,竟真见着了几处小小的苞朵儿。被冷风一阵一阵地吹着,却还没掉下来,立再枝头摇摇晃晃的,颇有些不胜一个状,没来由让人生起一股怜意。
恰于此时,瑾婕妤也从房中走了出来,盈烛看到忙上前扶着,一面又道:“婕妤,您身子才好些,当好好养着,皇后娘娘体恤,免了您的请安。您怎又出来吹这冷风,若有什么,您命一声,自有下头人来做。”
瑾婕妤神色淡淡:“屋里的炭火熏得人头闷,我出来透透气。”
盈烛闻言笑道:“是了,婕妤素得皇恩,惜薪司的人送炭火来时回回都是依着份例还要足足地添上不少,连这杏树都沾了您的福气,早早儿地鼓了苞呢。”
瑾婕妤轻轻看了一眼,面上并无何波澜:“花开得早,谢得也早,最后只余下一树酸果罢了。”
盈烛最怕她悲思伤己,每每遇此时都要劝解一番,遂更深了笑意,欢声道:“杏果虽酸,但若裹了糖浆细细熬着,再挑好日里于日头下晒上一晒,制成的杏脯可是甘美可心呢。说来呀,奴婢就会做,待开春结果时,奴婢便做上这么两坛子,婕妤可要赏脸吃上几口。”
瑾婕妤不由一笑,声音也温柔了几分:“好,你若是做了,我必是吃的。”
盈烛恐她风里待得久了,寒邪侵体,又着了病,便劝着扶了她回屋。
出来后,见蕙春还在原地,便道:“还杵着做什么呢?杏花好看,也不能误了手中的事儿。”
蕙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在想,这宫里面栽上这么一棵杏树,还是咱们杏华阁独有,也是奇哉。”
盈烛微微嗔了她一句:“你呀,主子的事不肯上心,琢磨这些旁事倒有的一说。”她想了想,还是道:“碰巧我此前在老宫女处听过这桩事,告诉你也无妨,只是一件,可不许在外头浑说,又招了嘴皮子。”
见蕙春应下,她才又开口:“这杏华阁是宣宗在位时赐的名字。听闻当时宫里有一得宠的美人,颇受宣宗喜爱。那美人是江南女子,最喜杏花,宣宗便命人从千里外的衡江之地移了一棵杏树来皇宫里,既全了美人爱花之心,也解了她思乡之愁。”
蕙春了然:“怪道咱们这杏华阁妆饰如此华丽,原来是前朝宠妃之所。”她又后问:“那按说美人如此受宠,待升得高位后迁居宫所,怎么没听闻东西六宫里哪处有杏花呢?”
盈烛不由摇摇头:“这说来也是令人扼腕。那美人芳华之岁便因病去了,风及一时的荣光也跟着她去了。”她随后止住了话头,有些懊悔多了嘴,又道:“不过这杏华阁是宠妃之居可是毋庸置疑的,我们婕妤能住在这里,说明皇上很是看重呢。”
蕙春也笑道:“那可不,其他花都是有开有谢的,惟咱们婕妤,可是一直立在枝头呢。”
附:
?色:中国传统色的一种,属青色一类。
贴里,又写为“帖里”。是汉服的一种,在服装学上是出现腋下的、系带的袍,通常穿在圆领、褡护之下。贴里正是(下摆有褶的)断腰袍的蒙语称呼, 在康熙五十六年成书的《二十一卷本辞典》中解释为绸缎做的带褶的长袍。现代蒙语中贴里仍是袍的意思。
火者:在古代常指被去势的男性,在宫中多从事杂役等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