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休沐,李琤不用上早朝,便早早起身在后花园练武。旭日初升莺啼燕鸣,春风拂面之际,太子已不知道在后花园待多久了。
李福随身伺候在旁边,看着前面练得满头大汗的男人,心里啧啧称奇。怪道昨晚殿下与娘娘独处没多久便神色奇怪地出来了,回到前殿饮下医官开的药方之后依旧燥热得睡不着。半夜三更起来到湢室冲凉水澡,原来是饮了那血红酒的缘故。
皇后娘娘一番苦心,奉仪在芷兰居又千盼万盼,李福实在想不明白,分明殿下心里是有娘娘的,为何不肯借此机会与奉仪再做回恩爱夫妻?如此一来也不用担心辜负帝后的一番美意。却要半夜起来洗凉水澡灭火。
他虽是没命根子的阉人,却也清楚,灭火最好的方式不就是女人吗?殿下如此推脱,莫非真有什么难言之隐?
李琤手中的佩剑扫在风中飒飒作响,男人身姿挺拔身手矫健,墨色便装更勾勒出他伟岸的身躯。丝毫没注意到旁边太监眼神愈发的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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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正好,梁含章只觉刺眼,捂着昏沉疼痛的脑袋嘤咛一声,缓缓睁开眼睛。
孙刘二位嬷嬷早恭候在外,听到动静忙近身掀开帷帐,笑问:“娘娘起身了?”
梁含章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不由揉揉眼睛再次睁开,看到陌生的二位嬷嬷忍不住道:“你们是?”
孙嬷嬷看着床榻上睡得小脸通红的女人,脖颈上还有可疑的红痕,笑意愈深,解释:
“老奴二人是殿下拨来伺候娘娘的,往后就在芷兰居伺候娘娘了,还望娘娘多多关照”。
梁含章方仔细瞧二位嬷嬷,看着与宋嬷嬷差不多年纪,长得和蔼可亲,脸上都挂着慈祥的笑容,不由奇怪:“为何我在东宫从未见过二位嬷嬷?”
刘嬷嬷为她支好靠枕,耐心解释:“老奴二人是殿下被封为储君时皇后娘娘送来伺候殿下饮食起居的,不料殿下性子固执不喜人伺候,老奴二人便一直在东宫偏院住着。直到昨晚李贵亲自前来通知我二人,道殿下让我们往后专心伺候娘娘起居”。
梁含章大骇,居然是皇后娘娘的人!还说请她多多关照,她一个小小东宫奉仪,怎敢关照皇后娘娘的人!该是她们关照自己还差不多。
于是讪笑道:“嬷嬷们身份尊贵,以后该是章娘仰求嬷嬷们的关照了”。
“娘娘这是什么话?”孙嬷嬷不赞同,双手一叉声音雄壮有力:“老奴们虽是皇后的人,但自打拨到太子府就潜心伺候殿下了。如今殿下命我等二人悉心伺候娘娘,我等是奴,娘娘是主,自然该娘娘关照奴婢”。
“娘娘可是要起身了?”刘嬷嬷赞同点点头,旋即问道。
磨蹭这么久,她身上的瞌睡虫早跑光了。于是颔首:“起吧”。
“老奴照顾娘娘洗漱”。二位嬷嬷年纪大经验丰富,照顾起人来确实比冬至等人稳重不少,且她们又是真心实意把梁含章当主子,被太子拨到小小奉仪处伺候,面上却没有丝毫怨怼。
正梳洗着,冬至跑进来禀告:“娘娘,春分夏至二位姐姐正在殿外跪着,来给娘娘谢恩”。
梁含章不着痕迹看了一眼二位嬷嬷,旋即轻声道:“叫她们先等着,待会儿我再出去看看”。
“是”,冬至小跑着出去了。
刘嬷嬷看着冬至一溜烟跑了的身影,不由皱眉:“这小丫头未免太没规矩了些”,动作毛毛躁躁的。
又忍不住对梁含章道:“要老奴说,娘娘直接打发她们回去就是了,何必亲自出去见一趟呢?免得折损自己身份”。
她虽住在偏院,可对春分夏至二人犯下的罪过一清二楚。这样不知好歹的丫鬟留着何用,不若趁早打发了。
梁含章的心思正巧在春分夏至二人身上。秋分不堪为用,冬至太小,二位嬷嬷又是皇后的人。
往后她若是有什么行动,孤身一人处处受制于人,想必万事难如登天。
春分夏至虽有些狂妄但本心不坏,此番又是她救了二人,往后虽说不上对她感恩戴德事事听命于她,但总比孙刘和秋分几人容易拿捏。
来日再用心栽培,说不定能助她一臂之力。
因笑道:“嬷嬷这是什么话?我也是奴仆出身,说起来比春分夏至的身份还低上不少,又何来折损身份一说呢?”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掷地有声:“且她们二人昨晚被杖责三十大板,也不知伤情如何,我出去看看也能心安”。
刘嬷嬷摇头:“娘娘还是太仁善了”。眼下东宫只她一位女主子倒没什么,日后殿下荣登大宝后宫总会进其他主子,娘娘这般柔善的性子可是要吃亏的。
孙嬷嬷却没有这样的顾虑,她用手肘碰了碰刘嬷嬷,示意她噤声。明眼人看来都知道殿下待娘娘不一般,否则也不会特地让她们二人来伺候娘娘。
娘娘性子柔顺不假,但若是往后东宫只有奉仪一位主子呢?虽然这话说起来匪夷所思,却也不是不可能。殿下寡情少欲,于女色上更是不上心。
而当今圣上后宫也只有皇后一人,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殿下是圣上长子,说不定也遗传了万岁爷的性格。
若是来日奉仪诞下麟儿,那真是贵不可言了,只怕帝后不说,殿下也要请旨为奉仪升位份。
所以,娘娘是命格大贵之人,她们这些个下人还操什么心呢?
梁含章梳洗完毕,本想亲自出去,在刘嬷嬷劝说之下,还是让人进来了。
三十大板于女子来说都是极重的刑罚,更何况下奴才们看人下菜,知道二人惹恼了殿下,手里的板子没一下是虚的。
春分夏至疼得脸色煞白,费力挪动步子进门请安,额头叩地:“奴婢谢娘娘大恩”。
看她们的表情显然昨晚被打完后并未得到用药。她们触了殿下霉头,若不主动寻药医治,其他人怎敢暗地里帮。
且春分二人平日便言谈举止狂诞,目中无人,人缘也不好。这么一来,更没人帮她们了。
梁含章吩咐冬至:“你去找医官为二人医治下吧”。伤得这般重也不知何时才能好。
“娘娘”,刘嬷嬷在一旁实在忍不住,“东宫的医官素来只为主子医治,何来医治下人的说法?依老奴看,让冬至去抓一贴药给她们治伤已是极大的恩典了”。
春分夏至此刻才知道之前二人极尽贬低的人现在居然是最关心她们的那个,不由得泪流满面,哽咽着劝道:
“娘娘,奴婢们卑贱之躯,实在担当不起娘娘大恩”。不能因为她们二人而让娘娘坏了规矩。
孙嬷嬷很少出面干涉梁含章决定,闻言却点了点头。这二人是殿下出面要罚的,若是恩典太过不利于殿下树威。
梁含章见二位嬷嬷都反对,也意识到此举不妥当。笑道:“那就依嬷嬷所言,多谢嬷嬷们提点”,对冬至吩咐:“你去抓一贴药给她们治伤吧”。
冬至和春分三人行礼,准备出门。
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发现居然没有秋分,那丫头素来是个掐尖好强的性子,平日就喜欢在她面前献殷勤,摆摆大丫鬟的架子。没想到今日过去这么久,连秋分的面都见不到。
冬至小心翼翼看她一眼,旋即低声回道:“娘娘,秋分姐姐被殿下打发到庄子上了”。
什么?!梁含章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秋分不是太子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么,怎突然就打发到庄子上了?且昨天秋分的表现也算得体,到底是因何触怒了殿下?
难道说,倒是自己误会她了?
刘嬷嬷冷嗤一声,“秋分那小狐狸,老奴早看出她是个不安分的,打发了也好,省得败殿下性子”。
竟是……这样的吗?梁含章内心再一次惊叹。总觉得将秋分贬出去的这个决定有些太过草率了。
用完早膳,出门一趟的孙嬷嬷神神秘秘凑过来道:“娘娘,今日殿下休沐,眼下正在后花园练武,娘娘不若让人端些羹汤亲自去瞧瞧?”
听到嬷嬷提及太子,梁含章沉寂在脑海中关于昨晚的记忆接踵而来。
她虽不善饮酒,但那血红酒度数不深,她当时觉得脑子发晕,但远远没到神志不清的地步。依稀记得自己喝酒喝得浑身燥热,非但不顾殿下劝说,居然鬼使神差亲了他!
她没注意太子的脸色,但想必是极难看的吧?毕竟被女人强吻,这怎么说都是不光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