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父皇登基,他也登上太子之位,那时候更不可能了,父皇身子一日差似一日,愈来愈多的军国大事都压在他肩上,他没有什么玩乐的时间 ,更不想出门娱乐。
他厌恶处在任何热闹的场合中,这对自己来说是一种无声的凌迟。看着行人脸上带笑面容满足,拉着至亲的手无比惬意悠闲的逛,他心里不可抑止地涌现无数失落寂寥。
热闹都是他们的,他孤身一人,只有冷清相伴。
可是,如今陪着身旁那看见漂亮又鲜艳的东西便走不动道的幼稚女人,自己居然罕见生出了几分耐心。
看到他指使身后跟着的李福把方才她留连许久的小摊上的东西都捎上一份,梁含章不解,连忙阻止:“我没说要买!”
李琤斜他一眼,不紧不慢道:“主人家口干舌燥为你介绍这么久,你却一个不买就走了,这岂不是让人白白花费力气?”
“可……我就只想看看”梁含章声音小小,不好意思道:“我不想让殿下觉得我败家……”
也许是二人之间的相处越发熟悉,也许是此时环境让人下意识放松,梁含章说话不再自称臣妾,这话落在李琤耳中,终于觉得顺耳许多。
他此时半倚在小摊的招牌前,唇边露出几分笑意,手中的折扇遥遥冲她指了指:“放心,府里好歹还有些银钱,够你这小小的花销,不会被你败坏的”。
梁含章歪头看他,忽觉得他笑得可真好看。这里灯光不甚明朗,偶有几束光线打在他脸上,眼旁投下淡淡的阴影,整个人神情温和,语气和煦。
再加上这一身打扮,妥妥像个腹有诗书的谦谦君子。
她眼睛一斜突然看到对方身后一个围满人的小摊子,看到上面的招牌,兴冲冲一边跑过去一边指着道:“那我要这个!”
李琤扭头,原来是一家卖杂嚼的摊子。这里人太多,他怕对方跑丢,忙疾步跟上去。
“殿下,你吃过这个吗?”梁含章大声朝他喊,引来行人侧目。
“在外面莫要喊我殿下”,此时李琤已经跟到她旁边,折扇敲着她小脑瓜提醒道。
“噢,我忘了”,梁含章揉揉脑袋,忍不住歪头看他,“那叫殿下……叫您什么好呢?”
“随便你,你觉得什么称呼顺口就叫什么”,心里却在暗暗想着,千万别喊那个称呼,否则两个人都不自在。
女人在原地踱步思考了一会儿,旋即惊喜道:“要不喊您阿兄吧!”
他比她大了五岁,衣物又穿得素净,整个人显得严谨沉稳。而女人一袭红衣,动作有些跳脱,此时眉眼弯弯仰望着他,远远看上去就像妹妹跟哥哥撒娇撒痴。
叫阿兄确实妥帖得多。李琤点点头。
“阿兄,你吃过这个吗?”她很快上手,又继续方才的话题。
李琤远望着一团白饭泡在水里,那水看上去有些浑浊,灯光下似乎还冒着泡泡,嘴角微抽,急不可耐摇头。
“那叫水饭,就是用水泡出来的饭,可好吃了!”女人说得津津有味,“水饭的水可能是古井里打出来的水,也可能是酸梅水,亦或是猪肉骨头炖出来的汤水,什么口味都有。我最喜欢的是骨头汤泡出来的水饭,上面还残留着肉质的香,一口吃下去让人特别满足……”
她说得都要流口水了,李琤鲜少看到她还有如此开朗的一面,一时心里暗暗惊奇,不由问道:“真有这么好吃?”看着挺倒胃口的啊。
“真的好吃!阿兄尝尝就知道了!”梁含章大声喊完就要挤进去买上一份。
李琤:……他不是很想尝。
这里人太多,男人连忙拉住对方手劝道:“让李福去买,咱们在外面等着就是了”。
拎得两手满满都是东西的李福欲哭无泪,他这个身躯怎么挤得进去啊,等挤进去不得成肉饼了?
可主子的命令又不能违抗。老太监觉得自己整个人泡在一罐苦水中,浑身上下泛着苦。
“算了吧,公公是个有福之人,恐怕行动不是那么方便,还是让我去吧”,小女人刚说完,接过银钱一侧身就钻进去了。动作娴熟得很。
李福简直感动得热泪盈眶,他就说自己眼光不错,这么好的主子到哪儿找去!连肥胖都说得如此讨喜!
不像殿下,生气时不是喊他“死驴”就是“蠢猪”,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别!
李琤察觉到身上挂着大袋小袋的老太监似乎有些幽怨看着他,挑眉不解:“你幽怨什么?”
莫不是自己也想买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