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后翻着,哒一声,外面烛火最亮的那两盏灯笼灭了,天色阴暗,他又处角落深处,唯一能照明的只有神龛前的烛火。
翻到末尾,看到上面的字时,浑身不由一震。腰间的剑柄几乎握不住。
“隐太子琰光,天命之主”,这几个大字下面记载的赫然是前朝太子琰光的生平事迹。李琤呼吸紧促,手掌传来一股黏腻感,他低头去看,发现不知何时双手已汩汩流出血迹,把符纸都染红了,可自己却感受不到半分疼痛。
“哈哈哈哈”,寂静环境之下,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响起,有人喃喃低语,似乎处在极端痛苦之下:
“隐太子琰光,天命之主!”
“血月成河,腐肉生蛆……”
“怨鬼寻仇,黄泉作伴……”
声音萦绕不绝,在寂静的二楼回荡。
李琤脑子阵阵发晕,心道不妙,目光炯炯握紧腰间剑柄大步迈出去。重新绕到漆黑幽深的过道,方才男女的痴缠早已消失。
每间房门都敞开着,木门在风中发出诡异的声响,空气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儿。在外面穿梭而过,他依旧瞥见房内蔓延的殷红血迹,几乎蔓延到自己脚下。
快步往外走,身后依旧能听到苍老又阴森的声音“隐太子琰光,天命之主……”
终于准备下楼,他一身斓袍俱被汗液浸湿,半撑在楼梯扶手上喘气。还不等反应过来,不远处传来“嘭”的一声脆响,旋即传来打骂声:“你个娼窝的淫/妇,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有何用?一头扎河里死算了!”
沉闷的拳打脚踢声,伴随着女子幽噎的抽泣,她不敢哭出声,只护着头颅蜷缩在地。随着时间流逝,打骂声渐渐消散,只剩下女子的抽泣。
李琤察觉自己脑子越来越晕,知道中了贼人奸计,想快步走下楼,谁料刚迈开步子,人就从楼梯翻滚下来。
女子听到动静往这边望过来,见有人从高处滚落也顾不上其他,一瘸一拐跑过来搀扶。
李琤神色朦胧,隐约看到那双熟悉的眼睛,浑身越发燥热难忍,想从地上挣扎起身,却一丝力气也没了。心里只期盼着李福快些赶来。
女子哭得可怜兮兮,整张脸都是肿的,胳膊手腕更是青一块紫一块。她想把人扶起来却没什么力气,只好焦急问:“公子,你还好吗?可要奴去找人?”
李琤滚烫的身躯被她冰凉的手触碰,无意识发出一声喟叹。他想点头让人去外面把李福叫来,可身子却不听使唤,直往那温香软玉靠去。
“公子,奴扶你出去吧”,梁含章看着男人赤红的眼,转念一想二人拉拉扯扯让外人看去不好,不若自己把人扶到一边再去请郎中。只是心中到底有些发怵,硬着头皮把人架在肩膀上。
李琤被人半拖着往前走,闻到她发间的幽香,方才熟悉的眉眼再次一闪而过。他呼吸急促,也知自己此番模样当真狼狈极了。想叫她帮忙传话让李福过来,却始终发不出完整声音。女人也听得一头雾水。
路过一处雅间,梁含章身材弱小,想着把人先放里面,自己再出去找大夫瞧瞧这位公子。
好容易将人放在榻上,她才欲转身,却发现男人大手死死擒着她腕子,疼得她眼泪汹涌。
“公子……”她吃痛低呼,李琤气喘如牛,望着那双灵动又熟悉的眼睛,神情有一瞬间恍惚,似乎忆起什么往事,动作再忍不住。一手放在她腹前,一手拦在她腰后。手掌用力,人便被压在榻上。
“抱歉”,他被情欲逼得眼睛赤红,依旧温和有礼道:“孤会对你负责”。声音准确而掷地有声,没了方才的含糊。语罢再等不住,撕开她身上薄薄的衣衫便动作起来。
她想挣扎桎梏,可软绵绵的小手去推反隐约增加欲拒还迎的意味。
他注意到她被鞭笞留下的交错斑驳伤痕,眼眸闪了闪,似划过几丝不忍,渐渐温柔起来。
梁含章觉得自己快要死了,起起伏伏间,犹如身处晃晃悠悠的小舟,下一秒就要淹没在大海的波涛中。
红烛帐暖,满室香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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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福在正堂等许久不见殿下动静,心脏突突的跳,也顾不上其他,疾步走到门口,从腰间荷包里翻出一金色蟒纹的哨子吹起来,守在酒楼外的暗卫听到命令,瞬间闪到李福身前。
“殿下估计出事了,快分头去找!”他撂下这句话,肥胖的身躯迈着小碎步往殿下进入的方向跑去。暗卫得到吩咐,旋即分头行动。
这么大阵仗显然吓坏了酒楼其他人,正堂的人被五花大绑捆着不说,二楼雅间里交缠的男男女女面对破门而入的暗卫,纷纷吓得惊叫起来。
李福一边跑一边心里后悔,当初他就该紧随殿下身后,若是殿下出了事,他这小命也不用活了。
老太监是一边寻一边哭,偏偏行动不便,没跑几下就累得气喘吁吁,一不留神还被门槛绊倒,沉闷的噗通一声,东宫的首席太监就这么狼狈摔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捂着脸嘤嘤哭着。
真是造孽啊!殿下真要出了事可怎么办?他……他也要殉主了!
李福瘫在地上,哭的是肝肠寸断。
不知哭了多久,他身子都麻了,想从地上爬起来继续找,青龙卫备身夏常赶到旁边将人扶起来,“殿下找到了!”
“在哪?”李福又惊又喜,也顾不上哭,尖细的嗓音扯人袖子焦急问。
夏常眼里浮出几丝尴尬,不好意思挠头,“殿下……现在……兴许不方便……”
“嗨呀,你能不能说清楚些?什么叫不方便?殿下没受伤吧,他现在在哪,你们快领着杂家去……”
夏常嘴唇翕动,终究说不出口,只一言不发领着李福过去。
“喏,殿下就在里面”,他指指紧闭着门的雅间,并不打算进去。
李福一颗心可谓上上下下滚了一遍,又焦又燥。如今确切听到消息,恨不得马上回殿下跟前。往后不管殿下再如何驱赶他也不会离开半步了!他心里暗暗想着。
老太监老泪纵横,就要推门进去表忠心。夏常拉住他,“哎,公公先等等,殿下在里面有要紧事,咱们当奴才的不好打扰……”话说得吞吞吐吐。
李福不明所以,扬着糊满风干鼻涕的大圆脸不解问:“这是何意?杂家听不懂……”
“嗨呀,公公您虽然没了根,这男女之事也听过的吧,您听听里面的声音,殿下正跟女子欢好,咱们怎敢进去打扰?”
李福大半个身子趴在门板上,听到里面断断续续传来女子抽泣声,娇娇媚媚,如小猫儿轻吟。不禁让人老脸一红。
支起身子,整理下衣冠,尴尬摸摸鼻子道:“嗨呀,这确实……若是杂家不知死活进去,还不知道殿下如何怪罪。算了,就在此处守着吧”。
“对了,让人封死酒楼,不能放任何人出去,再另外派人回东宫请御医。殿下端方清正,断不会做出白日宣/淫的事,定是被人下了药”。李福井井有条吩咐下去,毕竟是太子身边的大太监,关键时刻还是很能派上用场的。
夏常吩咐底下人执行,李福蹲在外面时不时听到里间床板的吱呀声,还有女人受不住的哭吟。啧啧称奇,他伺候殿下身边多年,从未见殿下幸哪个女子,晨间他进殿下寝殿,也数次发现睡榻男子亵衣上染着一滩莫名痕迹,殿下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即便如此,依旧没诏幸过女子。
李福清楚殿下孤身多年,心里一直藏着个人,为着这人守身如玉。如今一朝破戒,是找到了当年的女子,还是中了药神志不清?
也不知道这般幸运的到底何许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