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用过早饭后,老刘将罗满送到书院后,便扛着锄具准备下地种菜。
那块田产是罗韫穿过来后非要孙氏买下的,不算大,但每个季节种出的果蔬够他们一家六口吃,因此买菜钱倒是省下了。
罗韫特意叮嘱老刘先把菠菜、茼蒿、辣椒、山药和红薯种下,转头又对做针织的迎春说她从医书上看到一味药可以让她的身子好起来,还不用在药铺里花冤枉钱,要她陪自己上山一趟。
迎春不肯,将针线递给她,让她帮忙做些针线活赚钱,别想这些有的没的,药再贵,她也可以靠做些针线活赚到钱买给她喝。
罗韫挺心疼她和孙氏的,整日累死累活地做针线活赚的钱也不过二三百文,成衣铺掌柜总能在一两处针脚里挑出不足扣钱,被扣得严重了,一日连两百文钱都没有。
而她们辛苦赚来的钱,一部分给她抓药用了,虽然她用的药材都算不上贵,但需要长期服用,长年累月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另一部分给罗满读书用了,罗满在平康坊的墨香书堂里上学,书堂的夫子见罗满功课极好,又见他家里贫困,私底下给他的学费做了减免的,一年只需十两,但对她们来说这是一笔极大的开支。
孙氏说,家里再穷,也要把罗韫的病治好,让罗满的书读完。
罗韫被孙氏的好感动得一塌糊涂。
她把针线塞回去,起身道:“你若不去,我便自己去。”
言毕,戴上帏帽背起竹篓带上地图出门了。
“我的祖宗啊……”迎春见她来真的,忙不迭放下针线跟了出去。
日近西山时,暮鼓响起,迎春背着一大篓的药材和春笋往回赶。
罗韫拄着竹杖缓缓地跟在她身后。
快到平康坊时,她们遇到了罗满和老刘,还未开口,只见黄翔两兄弟从他们身后走了出来,阴阳怪气地笑道:“真巧,我们又遇到了。”
迎春扶着罗韫边退边说:“光天化日的,你们想做什么?你别过来啊,再过来我们可要喊人了。”
“光天化日的我不想做什么?我就想问问你们什么时候把婚书交出来……”
“你做什么白日梦呢!你们想背信弃义,直接悔婚就好了嘛,干嘛还要我们配合你们做戏?荒唐的是你们还让我们做坏人,你让世人如何看我们?”
迎春故意扯着嗓子大声说,可路人都赶着回家,行色匆匆,也不往他们这边看。
黄翔两兄弟步步紧逼,迎春生怕他们做出什么事情来,快要急哭了。
这时,一块石头从天而降,恰好砸到黄翔头上,黄翔怒喝:“谁在哪里?有本事出来!”
“是你爷爷我啊。”司马暄边笑边从亭子走出来。
罗韫看向他,一日不见,他已焕然一新,华服新靴衬得他神采奕奕,愈发俊朗出尘。
“你又多管闲事,你还说不是她的人。”黄翔怒喝道。
司马暄没有搭理他,只是冲罗韫使了个眼色。
罗韫会意,扯了一下迎春的袖口,迎春忙不迭扶着她跑了出去,罗满和老刘也紧随其后。
黄翔本想对付司马暄的,这会儿见他们都跑了,也不管他了,拔腿追了出去。
不想罗韫快跑了几步,喘得像离了水的鱼儿,忽然间天旋地转,眼前一黑,软倒下去。
黄翔见状,往后一跳,离得远远的,再把手高高举起:“我没碰她,是她自己晕倒的!”
迎春眼疾手快把人扶住,即便满腹委屈和愤怒,也无暇指着黄翔兄弟破口大骂。
黄翔兄弟怕因骚扰她们而吃官司,趁此分两边跑开了。
司马暄走了过来,以为罗韫是故意装晕倒吓跑黄翔兄弟的,正想开口夸几句机智,不料她竟是真晕倒,脸色惨白,全身冒汗,还大口喘气不止。
司马暄也一阵后怕,“这……这是怎么了?”
迎春皱着眉头没好气道:“大惊小怪什么?可这晕得也太不是时候了。”
罗满凑了过来,熟稔地摸摸罗韫的鼻息,再用额头去碰她的额头温度。
老刘虽然着急,也还算镇定,他蹲下/身道:“这鼓声越来越急了,我们得赶紧快回去,我背小姐跑回去吧。”
司马暄看这一家人都习以为常,就晓得罗韫应该经常晕倒。
迎春用帏帽挡下罗韫的脸不让路人看了去,“也好,先回去再说。”
司马暄又看了两眼,只见罗韫的手颤抖着,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胸口,仿佛在试图缓解胸口的疼痛。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正色道:“你家小姐情况很不好,得赶紧看大夫,要不然真会出人命的。”
罗满被他吓得急得欲哭,“怎么办?之前姐姐就病发晕倒,差一点就没了。”
迎春似乎心有余悸,害怕得眼泪直飚,暮鼓时分,大家都赶着回家,一时间没了主意,哭诉着:“可是我身上没钱了呀。”
说到这里,迎春颤抖着嘴唇看向司马暄,“司马公子,求您救救小姐吧。”
司马暄不是很想管这个闲事,把药草塞罗满怀里,转身想跑却已来不及,他的手被罗满紧紧地拉住了。
他浓眉皱得紧紧的,看着罗满红着眼睛说:“恩人哥哥,您救了我们,这些我会报恩的,您可不可以借一点钱给我们?求您了,我愿为您做牛做马的。”
白净的少年仰着头,黑幽幽的眼睛噙满泪水,小嘴紧抿着,仿佛在努力抑制着悲伤的情绪,不让泪水滑落,那个可怜见看得人心碎。
“我给您跪下了。”
“别……”司马暄于心不忍,将罗满扶起,无奈道:“你跪我也没用啊,我也没钱了。”
罗满听后,顿时哭得更大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