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是因为了解所以恐惧。
哈利·波特之于他,应该是学生时期的噩梦源头——詹姆斯·混蛋·波特的儿子,他现在灾难的根源;他生命中的唯一的,却又是自己亲手毁去了的阳光——莉莉的血脉,他曾经无可挽回的愚蠢的见证;是邓布利多强加到他身上的责任;是让他永沉地狱的罪。
他对他可以有怨恨,有厌恶,有负罪,有歉疚,有关注甚至有好奇。但该死的不应该有欲望,那种会让他恶心泛酸、羞愤欲死的——青少年时期冒着傻气泡泡的,亲近的欲望。
哦,梅林一千年没洗的裤衩!
西弗勒斯·斯内普觉得他的一生中从来没有哪一刻,如现在这样想‘阿瓦达’了自己,就算是当年被倒吊在莉莉面前时也没有。
想想自己在没发现那只——有着异常绿眼睛的,白底黑纹的毛团就是波特小子时,都干了些什么!!!
作为一个时刻需要谨慎的双面间谍,他怎么能没有发觉那是一个阿尼玛格斯!他怎么能没有发现那只毛团额头上乱七八糟的条纹里有一条是闪电形状的!他怎么能在那么多迹象表明了可疑的时候,在明知道波特小子从来就是个异数的情况之下,还轻率地认为那团毛球仅仅是一只宠物!哦,他怎么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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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制住将头埋入双膝间哀嚎的冲动,西弗勒斯·斯内普混乱地将自己从地毯上拔了起来,而后歪斜地走向他的酒柜。
梅林在上,他现在迫切地需要来自酒精的安慰。
躲在卧室里唯一的单人沙发中,西弗勒斯·斯内普在干掉了大半瓶存放多年的火焰威士忌之后,终于成功地说服了自己出去重新面对那个他的灾难的源头。
已经发生了的事实无可更改,而已经犯下的罪,他从不屑于否认。他只会尽他所能的去赎罪,哪怕需要付出的是他的所有。
从光线昏暗的避难所回到明亮的办公室,西弗勒斯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感到对身体的控制权的回归。他大步走向火炉边的少年,弯腰将手臂轻轻地穿过少年的膝弯和线条漂亮的颈项——压制下想要去贴近感受那皮肤的柔软与温暖的欲望,轻轻地将其抱起。
为手上少年出乎意料的分量愣了愣,一个无杖魔法之后微微收紧手臂,无声地滑出地窖往医疗翼为少年划出的特殊病房走去。
再次回到他避难之所,西弗勒斯将自己重重摔在了床上,深深地从胸腔吐出一大口浊气,同时感到背后一片湿冷。
‘就像是刚刚从一次要面对黑魔王的食死徒会议回来似的。’——他不禁对自己嗤笑。
‘或许的确是面对了黑魔王。’——在意识逐渐恍惚时他想到。
感到酒精的影响终于出现了,西弗勒斯放任了那份带着暖意的对他意识的入侵。
该诅咒的梅林的粉红色的蝴蝶结,这一切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最初那明明只是被他冠上诸如波特家的小崽子、詹姆斯·波特的小翻版、莉莉留下的责任等等代表着灾难的名称的模糊影子而已。
然后是重重谜团中隐隐显露出来让人忍不住想要探究的冰山一角。
那总是在他不自觉时散发出来的疏离气息,一再地将之前加诸在他身上的主观形象打破,时时强调着他的独特。
他有着一双不再属于孩子的眼睛,和朋友一起玩闹时会不自觉地带上一种类似年长者纵容宠溺孩子的态度。他其实很喜欢一个人偷偷躲起来发呆,在那时,那看向不知名远方的绿色眼睛里就会显露出明显的沧桑,使人错觉那不是一个不知世事的孩子而是一个追寻着远方的疲惫旅者。
他不像他的父亲,他有着了解世事艰辛的宽容;他也不像他的母亲,他带着懂得世故之后的了然;他是一个异数,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对世事总是另有一套准则。
那不知在回忆着什么的带着苦涩的笑;那沉默无声的眼泪;那总是追寻着远方的目光;那个在禁林边的午后,让人羡慕的安宁悠然;那在魁地奇球场上空瞬间抹杀上百只摄魂怪的强大魔力;还有,那一刹那叫他打心底颤栗的猩红色·······
这样一个无法定义的存在,他会在其中越陷越深,乃至最后成为那只被毛线团缠住的猫。
‘似乎,也不是那么不可理喻的罪孽。’
在美好的迷蒙中,他放任酒精彻底的将自己的意识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