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家实在是小,又旧又拥挤,总共也就四十来坪,还赶不上他曾经的一间练功房,但他真的很喜欢。
这里曾经也是他的练功房,那时候的客厅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整排的把杆和大镜子,现在都没有了,镜子和杆都拆掉了,摆上了沙发和餐桌。
“喜欢就好,我去做饭,你休息一下写个清单,看看咱们一会儿出去需要买什么,别漏了东西。”
陈誉点点头,蹲在地上把行李箱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往外收,起身的时候突然一声轻响,他低头一看,是从口袋里掉出来的一个绿色小盒子。
陈誉把它捡起来,一瞬间没想起来那是什么,然后他皱了皱眉,随手把它放在一旁的茶几上。
过了一会儿,陈誉收完了东西,起身收起行李箱的时候又看到了那个小盒子,他突然有点反胃,伸手一扫把它扫到垃圾桶里去了。
闫驰根本不知道,他用八位数年卡换来的表弟的自尊,此刻已经躺在了垃圾桶,他托着腮撑在顶层病房的大玻璃窗前,看着远处越滚越近的乌云,和时不时划过天空的闪电。
不知道陈誉现在在干什么,为什么他突然就来了京市,为什么住院这么久都没人来看看他,为什么突然就不再跳舞了,为什么他手腕上会出现一条那样的伤疤……
闷雷滚滚而来,京市的第一场秋雨要来了。
张士霄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插着耳机,专心致志的打游戏,闫驰摇头轻叹,还是当个二百五好呀,二百五没心没肺,吃饱了混天黑。
闫驰不是二百五,闫驰得问问。
他划开手机,点开微信,给一个蓝色大海头像的人发去一条信息。
[在哪呢?]
几分钟后,闫驰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大海。
“喂,驰子,好点儿没?”大海气喘吁吁,像刚干完什么体力活。
“没事,这两天就能出院了。”闫驰说。
大海那边“啪嗒”一声点了只烟,他深深的吸了一口:“等我回去给你去去晦气,大马路上吃个饭都能赶上汽车爆炸,他们跟我说的时候我都不信,我说你也不是那种的人呐,怎么还见义勇为上了呢?”
闫驰问:“他们没跟你说我救的是谁吗?”
大海摇头:“没说,跟救谁有关系吗?”
他跟闫驰从小一起长大,他可太了解闫驰了,这小子面热心冷,与自己不相干的事从来不参合,整天看着笑嘻嘻的,心狠着呢,要不也不能短短七年就把买卖做这么大,这可是既上过财经新闻也上过通缉令的神话人物。
“陈誉回来了。”闫驰说。
大海没听清,问了一句:“谁?”
“陈誉。”闫驰握着电话,右边肩膀开始一阵阵酸麻,这肩膀从七年前开始,一到阴天下雨就疼,比天气预报都准时。
这回大海听清了,他半天没说话,这两个字需要缓冲一会儿才能消化得了。
“哪个陈誉?”大海抱着一丝希望问。
闫驰没说话,抬头看了一眼越来越阴沉的天空,大雨要来了。
“我靠?还真是小金豆?他怎么回来了?”大海推开怀里缠着的小情儿,他摆摆手,小情儿很识趣的下床走了,没一会儿卫生间传来哗啦哗啦洗澡的声音。
“你丫救的不会是他吧?”大海问。
“嗯,”闫驰低低的应了一声,搓搓手指,忽然很想抽支烟。
“是他。”闫驰说。
“我靠……我靠,你他妈的闫驰,你要完了,你又去招惹他了,你死定了。”
闫驰轻笑,第一滴雨落下,砸在窗户台上,在他眼前炸出一朵四分五裂的水花。
他早完了,在七年前他把陈誉带回酒店的那个晚上他就完了,在更早之前,八岁的他对着人家流鼻血时他就完了,在那个大雪纷飞夜晚,他把陈誉一个人丢在冰天雪地的湖中心时,他就万劫不复了。
外面的大雨倾盆落下,裹挟着闷雷和一道道忽远忽近的闪电,每一道都像要劈在他的头顶上。
你看,招惹天仙果然是要遭天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