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了拉林阿姝,两人又凑得更近了,是衣裳交叠的程度。
不过谢长殷没碰到林阿姝,只是低头在她耳边低声说:“我的小姑奶奶,你是嫌你在外头太自由,也要来陪我是吗?”
阿姝不理会他的调侃,认真道:“我说真的!今夜子时,我和我娘放倒门口守卫偷钥匙救你出去。”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当然是小声贴在谢长殷耳边说的啦,才不会傻到嚷出来呢。
谢长殷笑了笑,“我感念你们的好心,不过真不必,你们助我越狱,以后还是要背上官府的通缉。我不就白进来了吗?”
他想了想,最后握上林阿姝的手,“你放心,我这条性命是你救的,不会轻易丢了的。”
手背传来温热宽厚的触感,林阿姝勉为其难道:“那好吧,我暂且再相信你一下。”
许是这么多次的保证却看不到怎样实质进展,这是关乎性命之事,林阿姝眼眸几经变换,最后对他正色道:
“谢长殷,你千万不要骗我,你要是敢真的,我就恨你一辈子。死了也不给你上坟!”
谢长殷有点好笑看她张牙舞爪的样子,最后还是忍住了笑意耐心安抚她。
林阿姝最后还是听话地没有动手,隔日,她早早醒来,期待有什么特别的传闻,然而却无事发生。
今日正午时分便要行刑,上午不再允许探监,守卫也加强不少。最后一天监狱都难进去。
太阳一点点升高,什么动静也没有。午时一刻,谢长殷一身囚服被绑着推上邢台。
林阿姝在人群外,看到他出来那一刻,脸都要被气红了,不是晒红的,是气红的!
她原以为他的办法,再不济也是结识某个江湖道人私下溜走,或者易容术换个脸啥的,就像江湖话本写的那样,结果都不是!
她不顾人群汗味唾沫急急往前挤,靠近台下,看到他的那一刻确认了:就是谢长殷。
什么也没有,如假包换原汁原味的谢长殷!
谢长殷真要死了。
阿姝真要被气个仰倒,是气的,也是被吓的。
怒气冲着头脑,她眼眶里流着泪,拢起手生气地朝他大喊:“谢长殷你就是个大骗子!”
周围人声鼎沸,百姓们指指点点,林阿姝骂得声音最大,边哭边骂,状况尤为激烈。好像谢长殷做了什么很对不起她的事情,她是最大的苦主。
周围人看着她这样,喧骂的声音渐渐小了,只剩林阿姝一个人在台边的骂声响彻刑场,而林阿姝浑然不觉,边哭得泪眼模糊边狠狠地骂:
“谢长殷你个大猪头!混蛋!别以为你这样我会感激你,你敢骗我,我恨你一辈子!”
“你死了我也要把你拖出来鞭尸!”
“我不给你烧纸钱让你在地下变成穷鬼!”
谢长殷看着她,少女指着他破口大骂,气急败坏。他受过不少咒骂,千夫所指万人痛恨,可对她的骂声,第一次,他笑了出来。
他望向台下泼妇骂街的姑娘,那一眼含山河无限温柔。
【曾有一片阳光雨露照我,我愿化作花下泥、阶上履,只愿护她一世安好,岁岁无虞。】
林阿姝被谢长殷要死的巨大恐慌愤恨淹没,沉浸在自己情绪中,透过模糊泪眼看台上那人。
他越从容对她微笑,她便越恨,骂得更激烈。
怎么可以?
他如果死了,她怎么办?
她会忘得了他吗?
不会的,她会想念他很久很久,在每一个阴晴雨雪的日子里,但想着想着,想到这个人不在了,就会难过心痛。
尤其是他那天舍命相救,为他挡下一切风雨,留下如此浓墨重彩的一笔;
再也不会有人和谢长殷一样了,哪怕阿娘再给她找玩伴,也不是谢长殷。
不会有人给她讲那些稀奇古怪的恐怖故事;不会有人在她不开心的时候,面上没什么表情实际却在想方设法哄她;不会有人明明嫌弃却还是甘心陪她玩,总是伴她左右,护她安全,为她除阶扫尘。
她知道的,她一直都隐隐意识,他在迁就着陪她玩,只是他在迁就,她亦觉得和他待一起很开心。他有时候危险、古怪,却也令她着迷。
那一刻的阿姝忽然恍然意识到:她只想要谢长殷。
她对谢长殷的感觉和情绪是不一样的,这些日子以来,谢长殷在她心里的分量一重重加码,超越了过去所有伙伴,
她只喜欢谢长殷,再换谁来,都不会有这样的感觉了。
得出这个认知的时候已是午时三刻,县令抽出斩令丢下,木牌掉落在地,好像预演邢台上囚犯人头落地的场景。
随后刽子手扬起大刀,在日光下亮得刺眼。
“不!”林阿姝发疯一样上前冲去,林母将她拦下,她无能地在伸着手,好像多往前一点便能阻止事态发生。
“阿娘,你快救他,求求你,我不要他死!”她哭喊道,撕心裂肺。
林母没多反应,但注意盯着场上,袖中的寒芒微露。
大刀落下,林阿姝惊恐地瞪大眼睛,林母手中也已蓄势待发,忽闻马蹄声飞快由远及近,接着便是一支羽箭破空而来将刀击飞,有吏骑马高呼:“刀下留人!”
林阿姝腿都软了,看着下马和县令交涉的官吏,喃喃出声:“还真有后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