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儿在草地上撒欢,奔跑游戏放风筝。
郊外另一边僻静处,新起的一座新坟,坟前无碑,只一丛植株发着新叶。
“我娘一生在欢乐场,看惯了热闹,不喜人打扰,就这样安安静静地也好。”
“她说若有来生,她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做株向日葵,在阳光下肆意生长,一生追逐太阳。”
谢长殷跪在坟前,脸容寂静,让人觉得这不是仲春万物舒展,而是凄雨清明阴风孤寒。
林阿姝在他身边跪下,也对着葵娘的坟磕了三个头。
“葵姨您走好,以后谢长殷便在我们家,我会替您好好照顾他的。”
林阿姝磕完头,发现谢长殷定定地看着自己,那目光似是微讶似是凝重。
她奇怪道:“怎么了?我脸上有字啊?”
“没有。”谢长殷收回目光。
设计诈诱老鸨之事,过段时间老鸨想到了肯定能查出来,所以他们不宜在永州久待,早走为妙。
安葬完葵娘在永州待的最后一个夜晚,月朗星稀,林母安排他们早早睡觉,明日要早起赶路。
阿姝应得好好的,与谢长殷互相道了晚安转身回各自房间。
夜晚虫鸣窸窣透窗,窗外夜色一片清举。
林阿姝躺了一段时间,等到夜半时分悄悄爬下床,蹑手蹑脚缓缓推开房门,不让房门发出一点声音。
推到一半时愣住:“谢长殷?!”
对面谢长殷看到她似乎也顿住。她怕被林母发现,拉着他赶快闪到走廊尽头拐角处。
“你怎么出来了?”她压低声音问:“还一副这个打扮?”
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的,一看就不像半夜起夜随手披的,倒更像是和她一样,就没更衣上床,而是和衣而卧,准备外出。
“你也要出门?”她当即问了出来。
“你出去做什么?女孩子半夜出门不安全,别去了,有事我帮你。”
他简短地说,一身黑色劲装,如同穿着夜行衣,看着就像要去做什么秘密的事。
“我……”
林阿姝想了想,既然他也要出门而且也被他发现了,不如跟他一起?多个人也更安全。
她拉上他的手:“走,我们一起。”
谢长殷被她拉着狂奔了两条街,停下来时正欲问她要做什么,就见她自身侧小挎囊掏出一叠纸塞到他手上。
“这是……”
谢长殷垂目,纸上之言有些稚嫩拙朴,却也热血真切,甚至还画了一个滑稽的小相,抓住了人物突出的特点。
“揭露百花坊恶行的昭告。”林阿姝看了他一眼,得意一笑:
“我知道就这么走了你肯定咽不下这口气,换做是我我也咽不下,所以我收集他们的恶行,我们在最后一晚把告示贴满城,让所有人都知道,然后拍拍屁股走人第二天他们要追也追不上。”
谢长殷眸底微动:“这两天你挑灯就是在忙这个?”
“对啊,我画得像吧?不仅要让人认出恶毒老鸨,还把她画得那么搞笑,笑死我了。”
她拍了拍他:“你放心,我说了你是我的家人,我帮你出气。”
谢长殷看着她,天上的皎月好像也映入了她的眼眸,眼底流淌着两轮弯弯的月亮,似桥下水,水中月。
他不自觉地柔和了目光,轻声答应她,不动声色将怀中的东西藏了藏。
他们发传单时,打更的人敲着梆子走街串巷。
谢长殷以他做锦衣卫时的灵敏警觉,提醒她躲避半夜起来的人,带着她四处不着痕迹地贴传单,确保她不留把柄。
他拉着她的手在月色下奔跑流窜,紧急躲避一位行人时,他拉着她闪到巷子的储物筐后,暗夜里狭小寂静的空间,传来他们彼此的心跳,呼吸的热气和温度。
两两对望,星河好像都落入彼此眼眸。
“那个,谢长殷,人走了吗?”
“嗯。”他缓过神来,点头。
他们很快发完了所有传单。林阿姝心满意足回客栈。
“怎么样?高兴一点了吗?大家看了这个就是埋在心里的种子,等再有类似事情,他们口碑就臭了。他们以前那么对你,害你一身伤,我以后会想办法,让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嗯。”他轻轻应着。
夜色最浓最黑的时候,万籁俱静,人和狗皆已熟睡。
谢长殷起身,探知确定林阿姝熟睡后悄然离开客栈。
深夜,知府府中被丢来一个布包。
第二日清晨,起床洗漱的人们发现街上贴的东西,哗然大波,又是一城风雨。
而搅弄风雨的人,此刻已坐着颠簸的马车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