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隐生于某个隆冬大雪,被阿财捡走后,锁在密闭铁笼里的第三年——
他穿越了。
天蒙蒙亮,白隐被两个面无表情的女子按在垫上梳毛,想到待会儿要见到的人,他将头藏进毛里。
他要被献祭给别人当新娘。
阿财的猫咖生意不错,被藏在最角落的他通过铁笼的小洞,看往来逗猫买猫的顾客,知道嫁娶是何意。
白隐没在狐群待过,也未曾融入猫儿的世界,但从女子口中得知,他这只公狐狸确是要当新娘,而婚宴的另一个主角尚不知是何物种。
他即将要跟旁人有最亲密的关系,孤身一狐的日子要被打破。
白隐心脏砰砰跳。
那人会接纳他吗?
他的九条尾巴紧张地蜷起。
它们是他最不愿示人的部位,是所有罪恶的缘起,他不止在一个晚上数尾巴,希望能少一条,最好全都没有,像猫那样只有一条尾巴。
他不想被周围的猫排斥,也不想被阿财锁起来。
在猫咖的三年,他几乎都待在仅有一孔的铁笼里,孔外的世界就是他的全部,小小的天地里他尝试着嘤嘤着叫唤,换来的只有旁人的漠视,他是不被承认的存在,所以阿财才会给他取名白隐。
如今却有人要他了。
白隐曾梦想过许多次像猫般被顾客买走,终于,他也要被买走了。
回想到猫是如何撒娇的,白隐舔了舔爪,学着猫躺在地上,将肚皮朝向人类。
“嘶——”给他毛上抹东西的女子柳眉蹙起,另一人则看着他眼波微动,拇指与食指搓了搓,而后背过身放梳子。
白隐有些犹豫到时候要不要撒娇了。
他被收拾好后,有个鹤发童颜的男人进来,麈尾搭在左臂。
梳毛女子恭敬行礼,“国师大人。”她双手抱起白隐。
白隐后爪悬空,不舒服地蹬了蹬,国师将他全身扫过,满意地点点头。
梳毛女子把白隐放下,带他走出困住他两个日夜的地方。
白隐自有记忆起还是头回走这么长的路,左侧碧湖环抱,千瓣莲于涟漪里冒尖,蜻蜓被人声惊动,飞出莲池,他兴奋地向上一跃,堪堪触碰到蜻蜓,路过他的宫人就笑出了声。
他耳朵抖了抖,停下来,宫人怀里那只大尾巴猫抬起下巴,他在猫的注视下后退。
大尾巴猫“喵”了声跳下来,围着他慢慢走了圈,而后高傲地盯着他。
白隐疑惑地歪着狐狸脑袋,眨了眨眼睛,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猫,无论是身姿还是毛发都比猫咖里的猫完美,这便是要买他的主人?
一只猫要买他有点奇怪,但穿越到这里后奇怪的事多了去。
白隐欣喜地躺下,对着猫露出柔软的肚皮,希望主人能喜欢他。
宫人笑得脸颊泛红,将呆滞的大尾巴猫抱起,“这就是要献给那位大人的狐狸?怎对着最低等的灵宠献媚。”
白隐再笨也知道自己找错了撒娇的对象,若不是狐狸毛多,他的大红脸都要藏不住。
宫人莲步轻挪,白隐脸上的热意却不见散去。
一路走来,无论是人还是动物,都比他见过的好看,周遭陌生的事物令他越来越不安。
他被顺利收下后,那位大人会识破他的浅薄,厌弃他吗?
周围人接连向他投来目光,令他无法呼吸。
他们是否也像宫人一样看待他,认为他是个没见识的野狐狸。
白隐逃命似的往前奔,撞到木头,被迫停下。
旁边又有人轻笑,他隐约听到“蠢笨”,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梳毛女子没再跟上来,金鸾车边的童子将白隐抱进车里,车内花香飘逸,繁饰乱狐眼,他却不敢再多看。
金鸾鸟长鸣,车子稳稳落下,白隐被童子抱下车,童子望向前方神庙,抱着他的手心出了热汗。
还未靠近神庙就已闻到香火味,白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睁开雾蒙蒙的眼睛时,已经被童子抱到神庙里,他抬头望向正前方,呆住。
暗红色的神坛上伫立高达三丈的石兽,石兽前有一白狐,身形矫健,毛色雪白,三尾高高翘起,透出圣洁的光晕,漆黑的眼珠盯着他时,像不染凡尘的神明。
庙宇内沉闷的暗色盖不住那团雪色,国师弯腰向他说话,良久,他的眼睛弯了弯,细长的狐狸眼泄出浅笑。
待白隐眼睛一眨,白狐的笑意淡去,仿佛那抹笑只是神对子民的回应。
白隐低伏身子,九条尾巴低垂,看着淡粉的尾巴尖,再看看通身雪白的白狐,突然不想去找那个要买他的人了。
方才面无表情的童子眼睛发光,往前一步跪下,“神狐大人。”
与此同时,神庙内外所有的人,甚至是金鸾鸟都毕恭毕敬地行礼,“神狐大人”几个字回响在白隐耳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