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你呀,总喜欢拿吻当作筹码。”他盯着我,戏谑道,“那你又打算什么时候兑现这份报酬呢?”
“别急嘛。”我缩了缩脖子,试图用堆在耳边的松散发卷藏起发红的耳朵,“来日方长。你已经是我的头号客户了,而且是唯一的客户。”
他却不依不饶,将我的脸扳回,用鼻尖亲昵地蹭上来。
“总是习惯用赊账来打发债主?可别让我等太久。”低哑的尾音扫过我的唇角,后仰的脖颈忽然被温热的掌心所承托。他的唇缓缓覆上来,先是拂过我的下颌,而后沿着脖颈一路吻下去。
“不然我怕自己会忍不住来强行讨债。小家伙,我的利息可远远不止一百个吻。”
我的喘息声从喉咙里溢出,手指不由得陷进他的后颈,微微用力,迫使那张脸从我的胸脯上抬起来。从车窗漏进的暖黄光在他眼睑上流淌,将睫毛染成晃动的金箔,随着每一次眨眼泛起细微波纹。
我透亮的甲尖开始沿着他喉结的凸起游走,却在触到锁骨时被猛然攥住。
“贪婪的债主先生……”尾音被猝不及防地吞入,化作皮革座椅上挤压的细碎呻吟。玫瑰色的唇红依次染上了他的嘴唇、下颚、锁骨,还有更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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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刮擦着车窗,引擎吼出低音提琴的拨弦声。里卡多双手扶着方向盘,衬衫袖口卷至手肘,随着转弯力度的变化,潜伏在小麦色皮肤下的青色溪流时隐时现。
前方的湖滨公路收束成一条光缆,往芝加哥的天际线铺展而去。那些由人类的野心与欲望铸就的庞然大物,突兀地插入夜空的心脏,在云团之上搭建起一座座发光的迷宫。
“我们就像两个逃犯。”我饶有兴味地开口。
他微微转头,回应道:“那你就是我最甜蜜的共犯。”
“其实是你把我拐走的,对吧?你该不会是想把我带到没人的地方,对我做什么坏事吧?”
“带你去吃夜宵。”他无辜道,“这算不算坏事?”
“这可是会让美少女长胖的坏事。”我严肃地点点头。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
“快看三点钟方向,”我忽而兴奋地喊道,“那栋楼顶的霓虹灯,像不像融化了的彩虹糖?”
“副驾储物格就躺着一罐彩虹糖,但你现在吃会粘牙。”
车胎碾过路面凸起的反光带,我瘪了瘪嘴,扭头瞪他:“大球星,你的冷笑话就和芝加哥的路政一样需要返厂维修。”
他悠悠看了我一眼:“看前面,甜心。”
“看什么?”我嘟囔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挡风玻璃。
就在此刻,那些如环形光冕般拱卫在我们前方的玻璃大厦,同时熄灭了灯光。如同某种巨型水母猝然收缩起它的生物电流,霎那间,整座城市陷入死寂般的黑暗。
“这是……电力故障吗?”我惊愕地出声。
芝加哥市中心停电?老天,这简直不可思议!我敢打赌不出五分钟,全城媒体都会疯狂报道这起离奇事故。
“宝贝,”他的笑容竟然很灿烂,“再过六十秒,午夜钟声就要敲响了。”
“是啊,我的生日马上到了。”我下意识地应和,话一出口,心脏猛地一紧,脑海中瞬时闪过一个近乎荒诞的念头。
该不会,这个男人,他难道打算,搞出个超级大惊喜?不是吧——
忽然间,先是海军码头方向的尖塔亮起钴蓝色的频闪,继而威利斯大厦楼顶的红灯跳动起一明一灭的脉搏。
我紧张到无可复加,当默数到第十九次呼吸时,气息被陡然迸发的光焰截断。
第一束金光从约翰·汉考克中心的顶端迸射——三枚字母组成的“Zoé”沿着浮凸的X型黑色钢骨,从一百层高度俯冲而下。
紧接着,西班牙语的生日祝福“Feliz cumpleanos”翩然而至,在水波荡漾的水楼外立面上,银红色的光粒顺着弧形纹路蜿蜒滴落。于是无数荧光虫群在漆黑的玻璃幕墙间苏醒,整片天际线开始同步震颤。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里卡多的拇指不知何时已轻轻摩挲着我掌心的生命线。
那串令人目眩神迷的字母光流,宛如流淌的星子,在水晶丛林间跳跃、闪烁,在麋鹿与姜饼的海湾中燃烧碰撞。
它们悬浮于高楼之上,倒映在瞳仁之中。
第二行葡萄牙语誓言也逐渐展开,整片银河直直坠入摩天楼峡谷。
“Tu és a luz eterna da minha vida”
(你是我生命中永恒的光彩)
是整座城市突然被装进万花筒中开始逆向旋转?还是我正坠入某个发光的漩涡?
等到最后一个字母在密斯设计的玻璃塔楼上炸成银蓝色的烟火,这场沉默的轰鸣才逐渐在我的耳蜗里停歇。
“佐伊,19岁生日快乐。”他的声音充满欢喜,溢满温柔,“喜欢吗?”
我猛地转过头,目光急切地落在他身上。
霓虹灯如同数百只扑棱棱的光蝶扑向我们的车窗,他静静直视着前方,被切割成几道炽热、明艳的光焰,一侧脸颊映在一池搅碎的红绿之中,额头之上则大放着蓝与金的光彩。
他微笑着偏过头来,我清楚地看到那抹玫瑰红的唇脂仍然残留在他的嘴角,蓝光绿彩的影子在他的眼皮上旋动不已,而那双望向我的眼睛,比这一道道各不相同的光斑,比黑夜里的千斛明珠还要闪亮。
我的双眼缓缓阖上又睁开,眼中满是怔忪。
这个男人……
“喜欢。”我轻颤着眼睫,“这太震撼了。我从来,从来没有想过,你会为我做这些。这一切,所有的一切……”
我的声音变得浑浊不清,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意识到自己说不下去了。喉咙像是被一团酸涨的棉絮堵住,我仿佛在哽咽。
“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欢。”我努力地,笃定地说着,从酸胀的心脏里涌出无限喜悦、无限幸福的浪潮。
“甜心,”他轻声唤我,“即使我能做到这些,可这一切,却不过是我对你爱意的冰山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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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质餐叉与瓷盘轻触的声响悬浮在四百米高空,落地窗外的摩天楼群仍在为我的名字燃烧。
“三天后,这些光会溶解在芝加哥的雨里吗?”我手托着腮,天马行空道。
坐在对面的男人正在专注地剥虾,手指被冰酒浸润得闪闪发亮。当他把鲜嫩的虾肉放入我盘中时,一滴金色的酒液顺着他的腕骨滑落,在我的注视下,一直没进衬衫的袖口。
我一口气把所有的虾都吃掉,等下一波虾肉的间隙,又开始盯着玻璃幕墙上跳动的“Zoé”看,这几个字母正随着餐厅旋转的节奏缓缓位移。
“如果你喜欢,可以让它一直闪下去。”
这话说得有点霸道,我噗嗤一声笑了,侧过头来看他:“我总不能过一辈子19岁生日吧?”
“只要你喜欢,没有什么不可以。”
呦,更加霸道了。这个男人,今天是打算火力全开,花枝招展了吗?
我摇了摇头,舀起一勺缀着金箔的鱼子酱,冰凉颗粒在舌尖爆开的瞬间,我想到了一个诗意的形容。
“它们会成为云层里的磷火,每年今天从密歇根湖底浮上来。”我迫不及待地说给他听。
他微笑了一下。月光从玻璃穹顶的菱形切面簌簌坠落,我们就像是被笼罩在一个悬浮于半空的光茧之中。他把又一批虾肉倒进我的餐盘里,而后擦了擦手,滑开手机屏幕,递到我面前。
“这是……一座小岛?”
我看着屏幕上旋转的3D岛屿模型,眼中满是惊奇,“位于巴哈马群岛的北伊柳塞拉湾。巴哈马?你想去那儿旅行吗?感觉挺不错的,你的游艇正停在佛罗里达海峡口吧?”我瞟了他一眼。
“或许我们可以直接开着游艇去那里?拜托了亲爱的,这次一定得让我来驾驶!从雅典回来以后,我就无可救药地爱上开游艇了。不过这得等我从中国回来以来再说。”
“甜心 ,这是你的岛。”他一直面带微笑地听着我说完,然后才开口,嗓音是一贯的温和,却让我的双眸霎时睁大了,“65英亩,永久产权——准确地说,是‘El martín pescador de Zoé’(佐伊的翠鸟)。”
我抬起目光,难以置信地望向他。
“我们曾一起目睹落日坠入墨西哥湾,也见证过太阳从爱琴海海面徐徐升起。而现在,我找到了一个更迷人的所在。北纬25°11',西经76°14'——距离佛罗里达仅220海里,那里的潮汐周期与佛州完全同步。”
“你是认真的?”掌心传来布料被绞紧的触感,我骤然回神,视线再度被那座浮现在浪尖上的鸟形岛屿攫住。
海水依然是一种蓝绿色调,粉红色的沙粒裹着被潮汐碾碎的月光螺壳,当鸥鸟掠过时,整片海滩会泛起贝壳内壁才有的虹彩。远处的茂密丛林像是一片绿色火焰,隐约可见静卧其间的飞机跑道和白色度假别墅。
“它现在属于你。拿骚土地局刚盖完电子章——看这里。”他滑动屏幕,页面切换成了一张带有官方印章的产权证。
“它真的很美,你一定会非常喜欢。它恰好处在北大西洋暖流的分叉点,每年4月,哈勃岛的粉砂会随洋流漂来,形成季节性的粉红沙滩。它还设有私人飞机跑道和度假屋。从奥兰多直飞我们的小岛,只需要50分钟。要是驾驶着游艇从迈阿密出发,也不过是一个白天的行程。”
“你已经把它买下来了?”我梦呓般地问道。
他点了点头,仍然在微笑:“我筹备了好几个月,巴哈马允许外国人购岛,但需要经过环境部评估和内阁审批,我一直担心会赶不上你的生日。幸运的是,有一位内阁成员是我的球迷,他愿意帮我稍稍推进一下流程。”
因为我拒绝了他送我一栋豪宅,所以现在他就要送我一座岛?!老天,这究竟是什么奇幻的展开!
我试图从他的眼神中找到一丝玩笑的意味,却只看到全然的郑重。
“我希望你不要拒绝。”他举着手机,声音轻柔,却似乎带着一丝恳切,“因为这一次,我想送你的,是每一场日出日落,是盈盈沙砾,是无垠大海,是周而复始的潮起潮落,是那些永远归属于你,却又绝不会束缚你的美好。”
“佐伊,也许人们总将爱捧上神坛,让它只存在于缥缈的概念里。但爱也可以这样具体。你说物质的美源于情感的投射,那我对你的爱——超越一切、永恒不变的爱,倾注在这份礼物里的爱,为什么不能让你坦然接受呢?”
我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话语却在唇边凝滞。
他的眸光漫上来时,那片海便淹没了所有的声响,甚至我慌乱的心跳都沉入到一万英尺之下。我看见自己的倒影在柔波里沉沉浮浮,碎成了一千万片,又聚拢成一轮摇晃的月亮——原来人在极度温柔的目光里,真的会融化。我裸露的脚踝分明触到了细沙流动的痕迹,潮水涌上来,带来一阵阵温暖的战栗。
“可是,我要怎么回赠这样的……”
当潮水渐渐退去,那些卡在喉咙里的词语,它们变成透明的蟹,举着细小的螯足爬回深海。
“这样的……永恒?”
“用你的此刻来交换。”他的呼吸与潮声重叠,“用此刻你的快乐,此刻你呼吸的节奏,此刻你眼里映出的世界,比真实更明亮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