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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海一号一连休息了好些天,厉仲膺迟迟没有带他去公司的动作,明越正打算问问他,厉仲膺却在睡觉前主动叫住他,递给他一份入学说明。
“楚瑛同父异母的弟弟要去留学,他成绩不怎么样,性格软,自己没什么朋友,家里人怕他出去受欺负,又怕他学坏,想雇个人陪他一起去,既是保护,也是监督,一应费用都不需要你承担,工资另外结算,你的工作就是每周向国内汇报,有特殊情况及时汇报。具体要求和工资待遇会有合同。他在京海报了语言班,过两天就要去上,四月份通过语言考试后就正式入学。”厉仲膺一口气将情况说完,顿了顿,正与明越从入学说明上抬起的眼神对视上,厉仲膺错开目光,指甲无意识地嵌入指腹,“你愿意的话,等他语言班开始就可以一起去上课了。”
明越扫过他的手指,又看向手中薄薄的纸张,“金融?”
“对,楚瑛给他选的专业。”厉仲膺点头,“你如果想选别的,就改一下。”
“不用。”
他只是觉得太凑巧了,正好这个时间节点,正好有人要出国,正好还是学金融。但是厉仲膺圈子里所有人几乎都是做大生意的,二代三代们从大到小无外乎是商法两种专业,成绩不好就送出国也是常态,想来也正常了。不正常的是,厉仲膺居然愿意就这么放他出国?
分明前两天与他一起看电影时困倦,醒来发现自己正枕着厉仲膺的腿睡着,而厉仲膺的手正在很轻地摸他下巴上的胡茬。
他已经不是刚刚离开日月村的时候,明白这个动作下压抑的情感与性,但他不想面对,也不知如何面对,于是继续装睡。
可是厉仲膺明明刚把他从岭山上带下来,难道什么都不为?
明越捏着纸的边缘,将光滑过塑的纸页掐出折痕。他没抬头,只问,“你不是说缺帮手吗?”
厉仲膺有些尖锐地回问道:“我说缺的话,你就愿意留下吗?”
“不说这个了。”还是厉仲膺先受不了沉默,自己打破沉默,将过去的话连根拔起,“我总有办法,你安心去就是。”
“谢谢。”明越顿了顿,还是问他:“为什么?”
因为你从回到京海以后就没有笑过了。这句话卡在厉仲膺的喉咙里说不出口。他不想承认自己过于关注明越,更不想承认明越在他身边过得不快乐。
至少不如在岭山上快乐。
他开始只以为自己受不了明越不在他身边,没想到更加无法接受自己是只能给明越带来麻烦和痛苦的人。
或许明越想去基地就是想逃离他。
他找罗威喝酒,罗威趁着他喝醉拉着他敲定了这个主意,连楚瑛那边的人事都定好了。楚瑛正担心这个无能的弟弟到外面给楚家添麻烦,得知厉仲膺也要把明越送出国只觉心头大患消了一半,满口答应同他圆这场戏不说,对着厉仲膺感谢的话另说了一筐,待厉仲膺醒过酒来,什么都来不及撤回了。
“你不是问我怎么给他空间他怎么才能放松相信你吗?把他送出去,他才能放松,才能相信你,才有可能真正真心地给你回应。”罗威堪称冷酷地给他下判词,“他留在你身边,你会时刻自疑,时刻敏感,以你们的过往经历,他只会感受到你的忧虑万千,更别说其他。”
罗威说的话厉仲膺其实也懂,他对自己了解,对明越也足够关注。他比罗威更早地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连累明越与他共处时也放松不下,如果不是这样,即便在喝醉时他也不会想出要给明越真正的空间这种主意,更不会同意罗威直接把人送出国。但他总是逃避,在感性与理智打架时拉自己感性的偏架,只想再留一留明越。
他看得见明越眼中的惊喜,即便努力控制着面部的肌肉那双眸子也亮得惊人。
厉仲膺忽然鼻头一酸,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明越。
明越没有得到回答,但他并不在意回答,沉默反而验证了这件事的真实性。明越从惊喜中回过神来,很认真地同厉仲膺又说了一声“谢谢”。
厉仲膺压下心酸,坐在沙发上仰头看他,语气故作轻浮:“就一声谢谢打发我?”
实际上,他的语气不够轻浮,也不够轻松,倒说出几分苦意。明越抿了抿唇,走上前去,张开手臂拥抱了沙发上的男人。
这个拥抱并不短暂,厉仲膺一瞬间被明越的气息包围,久违的熟悉感觉令他刹那间失去所有的反应能力,再回过神来,明越已经退开,仍然站在他面前两三米的地方,挺拔得像一棵小白杨,“你可以给我发消息,我会回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