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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第二十二回 地湮地极游沭阳 地没地枢除群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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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刘涛醒来,招摇出楼,只觉心中爽亮。直走到那沭水边,早见一人坐在岸旁船上,却是缪宇飞。刘涛笑道:“兄弟昨夜滋味如何?”缪宇飞正没好气,埋怨道:“这里候了你一夜,真个好滋味!”原来昨夜里缪宇飞被扯进房中,心中慌乱,那有那般心思。见那女娘解了衣衫,一把推过,一道烟走到这里,就船上睡了。刘涛听了,只顾笑他。

两个换了衣服,撑船便望马陵泊回。到了水寨中,只听部下喽啰叫道:“二位头领回来了!”只见陈星、张航走过,张航与缪宇飞道:“寻得我好苦!原来却和刘涛一路。”刘涛笑道:“俺近来闷出鸟来,本要唤陈星一道下山耍子,为恐水寨无人把守,故来寻缪兄弟陪同,却烦你挂心。”陈星道:“哥哥敢是去见你那相好的了?”缪宇飞道:“何止,溜骨髓尚要假借你的名讳哩!”陈星惊道:“竟有此事?”刘涛白了一眼,就把昨日事都说了。张航道:“去青楼虽无大事,只是私自下山,犯了山寨规矩。若教两个寨主哥哥、姚军师、谢孔目知道了,必然责罚。”

陈星见说到缪宇飞那事,亦笑道:“他们知了,也不打紧,只是这事却折了我们水军头领的颜面。”又说刘涛道:“我知哥哥爱那花魁娘子,只是何苦为他人作嫁衣裳。”缪宇飞虽怨刘涛,却也道:“刘家哥哥真有情分,待她如此,亦算得个善缘。”刘涛不语。张航见状,知他心中必然不舍那瑶儿,又因着缪宇飞在外丢丑,肚里寻思了一回,就道:“今晚我四个一同去那凝香楼。”刘涛奇道:“张兄弟原来也有这般心思?”张航摇首道:“非也,只是有几件事记挂。”刘涛不解,问道:“却是何事?”张航道:“眼下娄军师领军去江陵府救人,那路途遥远,恐临近州府知了,差细作来探我山寨。”陈星笑道:“这是张兄弟要与你两个担些罪,饶让陈大哥知了,也好从宽发落。”张航点首道:“此是其一;其二缪宇飞是我结义兄弟,须帮他夺回颜面;其三乃是教刘哥哥死心,莫再挂念那人。”缪宇飞忙道:“俺又没说破身分,那里不知是马陵好汉,夺甚么颜面!”张航笑道:“你正似出征不馘,纵然不做一分,回来山寨大小弟兄也更是笑你。不如做大些过错,倒也豪杰。”缪宇飞争辩不得,囫囵答应了。当下差人去报知徐硕、方海锦两个,四人三只船,齐离了马陵泊。

至夜,四个到了沭阳,留陈星在船上守着,张航同刘涛、缪宇飞径奔那凝香楼。到了楼里,却闻说瑶儿不见了踪影,小厮们正苦寻哩。刘涛苦笑道:“原来已赎身走了。”张航道:“哥哥是个痴子,若是赎身,何必寻她。”那李婆正一面安排客人,一面分付众人仔细搜寻,见刘涛复至,急来问道:“星二爷可见了瑶儿?”刘涛摇首,问她备细。李婆只道今日晚饭时,人便没了,上下寻不着。张航道:“必是有人接应。”那小厮又将封书信来,道是在瑶儿房里搜得。李婆接过看了,长叹道:“原来这般。”张航讨过书来,与刘涛同看。

那上面写的甚么?只道是,因瑶儿贪恋季文,要将自己往日所攒银钱首饰,共刘涛所赠的一起,便待赎身出去。却为季文此番来说舅父害病日久,又将要应考,这都是用钱处,不肯耽误了他,只好延了日子。那季文却不肯相舍,两个夜来商议了,只教瑶儿跳窗而出,季文在下面接应。瑶儿沉吟良久,终是答应,却将自己那一分钱,俱藏在床下,虽不足赎身所须的数,只待季文将来发迹,再百倍补还,并答谢刘涛的恩情。

那李婆堕泪道:“自她十三岁到我家,照看至今。却为那心爱的,竟只留下一封书信与我。这楼中诸般女儿,惟把她当亲骨肉看,真要赎身,那那般计较!”刘涛亦是怅然,宽慰道:“干娘,此是瑶儿修来的福气,我看那秀才倒有才华,将来定可卓尔不群。待那时,必使你们团圆。”正是:

春华落尽反成秋,世路蹉跎意未酬。

今叹成双多怅惘,幽怀独对暮云愁。

张航见说,忽的道:“哥哥,这叫季文的秀才,便是夺你瑶儿的?”刘涛点首,又摇头道:“‘夺’字却不好。”张航皱眉道:“只恐祸事矣。”刘涛不解,张航急扯过他,唤缪宇飞道:“速走!”缪宇飞吃这一怔,动也不动。张航叫道:“你不走时,自在这里耍,俺们去做大事!”缪宇飞闻言,虽不知就里,慌忙跟去了。只留李婆在那里独自个发呆。

三个奔回岸边,陈星见他们来得急,便问何事。张航道:“那楼里人多眼杂,却说不得。你们且听,那瑶儿以定是遭贼了。”刘涛大惊,忙问缘由。张航就道:“那书里言,季文那厮今番方说有个甚么舅父害病,偏是在刘哥哥赠了银钱后,以定是临时起意。且亲眷病在床上,自家又要去应考,却尚有心思到青楼来。便诸般说的都真时,也是个不务正业、没良心的主,跟了他,过不得日子。”刘涛尚还有几分不信,辩道:“昨日你不在,未见他真情,写的词也是极好的。”张航笑道:“我曾闻谢孔目言,他在南京断案时,亦见着此等将甜言美语去哄骗富人家女儿的。俺料定这厮必是个老手,一分银子不花,反教人甘心情愿白送与他。那章句却值得甚么,你须时,教娄、姚二军师也写个千百篇与你。”陈星、缪宇飞都道:“眼见得说的是了,倘这厮拐了那瑶儿去,必卖到别处。刘哥哥若还爱她,想来两个定走不远,此间只水路行事最便,事不宜迟,我兄弟都帮你去救人。”刘涛心中惶恐,急请三人相助。当下计议,依旧是刘涛、缪宇飞一路,陈星、张航各一路,分作三路去寻。

且说那季文诱瑶儿离了凝香楼,走到河边,已是子牌时候,早有一只大船傍在那里。季文扶瑶儿下船,走入舱里时,早抢出两三个人来,把瑶儿拿住绑缚了。瑶儿如入梦中,唬得呆了。内中一个为首的,打个唿哨,又见两个水手把竹篙撑船,离岸而行。那季文呵呵笑道:“师大哥,这个行货端的如何?我为了这贼贱虫,不知吃了多少打骂。”为首那人喜道:“兄弟做得好买卖!”季文又道:“这泼烟花官府那里也曾走,又有个财主爱她,与了许多赎身的银两,便是今日献上的。她自攒有别的财物,亦吃我哄得来,想来勾我弟兄快活许久。”把包袱教喽啰取过。那姓师的汉子,生得淡黄杂须,铜皮顽骨,见瑶儿容貌,不觉勾起火来,直上前扑住。瑶儿死命挣扎,哭求乞命。惹得那汉怒起,喝道:“饶你是甚么凝香楼的花魁,今撞着俺铁翁仲师浦,也只当马子用!”

那壁厢喽啰打开瑶儿的包袱,见里面只有几件衣裳,不见财物,说与师浦知。师浦大怒,骂道:“这肉窟虫,敢是自己藏了去?”季文急叫起撞天屈来,又问瑶儿。瑶儿叫道:“自留在房中与干娘,以答许多年恩情。”季文七窍生烟,不住地骂。师浦冷笑道:“无妨。这贱虫既这般重情,也将去淮宁府,卖与雷二哥。我却教你们自今始,一路都受用。”众贼各都欢喜。瑶儿早吓得魂飞魄散,大叫起来。师浦哈哈大笑道:“这片水直通到马陵泊,那个来救你?若是前时,这里去东平府路近,只货与鲁大哥。如今淮宁府路远,你却要多伏侍我们几日哩!”

正说间,只听得水手叫道:“船不动了!”师浦舱里走出,叫道:“莫不是撞了水鬼?”抬首只看后面不远处,一船晃晃近前来。月光下看得亲切,上面立着一个后生模样的,高声叫道:“兀那伙客人,俺这船底漏了,还望救上一救!”师浦只恐他来坏了事,说道:“俺们人多,你自游岸去罢。”那后生急道:“只教我上得船,与你二十两银子。”师浦见说,心喜,就道:“你且近来。”分付定两个手下,自回舱里埋伏下。

待那后生船近了,两个喽啰假意上前来扶,早被后生手起,将把刀出来,先剁翻一个下水。另一个大惊,急待回身,水底下早钻出一个人,跳在船上,手里明晃晃一把尖刀,也把住杀了。那后生不是别人,正是踏浪飞花缪宇飞,水下的那个乃是搅海龙刘涛。

师浦在舱内听得动静,急差喽啰出去看时,那喽啰也被刘涛迎面一刀,一脚踢落水里。刘涛大喝道:“那里面的听说,老爷正是马陵泊上的头领,你这厮们怎敢在这沭水河里行凶撒泼!”正要进舱里,只看一个人影飞出。刘涛急欲挥刀时,却见是个妇人,正是那思念的瑶儿,忙一把搂住。不期那师浦跟在后面,冲撞而来,直把两个一道撞翻了去。缪宇飞急救,季文领着舱内一众喽啰,各执枪棒打来。缪宇飞吃他们逼退,一脚踏个空,大叫一声,跌入水中。师浦大喜,揪住刘涛便打。刘涛把瑶儿护在身下,施展不能,只得任他打。约莫打有三五十拳,只听得有人发喊道:“强贼休得逞凶!”乃是陈星、张航二人寻来,把船围拢过。师浦不知两个船舱里有多少人,急取刀喝道:“休要近前,不然教这厮立死!”

那时节,只听得水里声响,顷刻便看一人从水中钻出,口里衔着刀,两条腿踏着水浪,如履平地,直抢到师浦身后,一刀劈在脑上,倒了。诸贼大惊。陈星、张航见缪宇飞得手,发声喊,纷纷从船上跳将过来。缪宇飞把刘涛扶起,刘涛叫道:“休教走了季文那贼,只要活的!”陈、张两个便把群贼乱杀,片时杀个干净。有诗为证:

刀光裂夜破重围,一袭征袍染血归。

红袖惊魂尤拭泪,文武孰争是与非。

事毕,张航去师浦那死尸上割下头来,陈星押过季文,交与刘涛发落。刘涛咬牙挺身,大骂道:“奸贼,认得前日星二爷么!”季文哭着告饶。刘涛发起狠,一刀从心窝里直割到小肚子上,剜出心肝五脏,连着尸身,一起丢去河里,以葬鱼腹。陈星进舱内,把那一应钱财包袱收拾了,仍将刘涛那分归还与他。刘涛望了瑶儿一回,把她的包袱与自己那分打拴做一处,幽幽道:“我实是马陵泊上的头领,教你吃了这一吓。这包银钞依然送了你,且留着赎身用,休再走了眼。”说罢,与了包袱,也不顾众人,自跳回船上,取水路望山寨走了。余下陈星三个,摇首叹息。

待众人回到山寨,见了徐硕、方海锦两个,把向上事都说了。徐硕道:“既是除去了这伙奸贼,却是件大功。哥哥那里不必去请罪了,我自周全你们。”四个谢过,又请赛华佗王力来与刘涛医了伤,各归水寨。

却说陈星见刘涛独自个闷闷不乐,打趣道:“好个搅海龙,却假托我的名目,去青楼里快活!”刘涛道:“此事是俺不该,来日去教张家妹子,酿些好酒来与你陪罪。”陈星笑道:“兄弟又不曾怪你。”看刘涛只是少话,复问道:“哥哥心里敢是还有那人?”刘涛叹口气,埋首不言。正说话间,张航与缪宇飞又至,陈星使个眼色,张航便道:“阿呀,这事怎的便忘了!刘家哥哥却不会做事,自己先走了,留你那人在船上,我们亦顾不及。她一个妇人家,如何会使船?想来尚困在河里哩!”刘涛大惊,猛地跳起身来,便要去救。三个暗喜。张航扯住刘涛道:“不要去了,却是兄弟与你耍笑。哥哥卤莽时,我们如何敢做事不周?这会她正在何雅宁、王子怡两个的店里,只要见陈星哩。”刘涛急道:“她见陈星做甚?”缪宇飞大笑道:“哥哥好记性!你每每去凝香楼时,人只道你星二爷。我山寨众头领,名姓中有‘星’字的,却有几个?”陈星亦笑道:“哥哥还不快去与她说清?你姻缘到了,休再错过。”刘涛满面羞惭,三个齐把他一推,径奔西山酒店去了。正是:

一夜恩情百夜多,负心端的欲如何?

若云薄幸无冤报,且看季文剖腹割。

此一回暂书至此,且看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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