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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第八十八回 诫诃子一女死义 陷白云群杰数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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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江月》:

是非何方将相,忠奸那路王侯。中原狼虎竞貔貅,兴亡不过转首。

文谋几家成败,武望多少戚休。任儿说破老天头,天下何辜之有?

话说陈明远等在济州,计议要重修梁山泊。陈明远本待要回城去调拨军汉前来出力,董浩道:“不消如此,留军士守城为上。且看贫道的本事。”说罢,步踏罡斗,念动真言,一阵风起。风过处,只见无数黄巾力士出现。董浩分付已定,那一众力士,尽去把梁山前面水泊之土掘开,引后泊与石碣湖之水流入。董浩又仗七星枪,望坎位一指,取一片乌云来,罩住梁山泊。无移时,大雨如注,终复八百里水泊。

陈明远见了,欢喜不已。又教将山上六关重修,山腰上立起断金亭。忠义堂不再起造,改建庙宇。但见这庙宇,金钉朱户,玉柱银门,画栋雕梁,朱檐碧瓦。庙中正殿之上,塑宋江为首三十六员天罡;两廊之内,列朱武为头七十二座地煞。建庙钱财,均从钟吾寨中支取。造毕当夜,陈明远梦神行太保戴宗复来,代宋公明等相谢。明远欲动问将来之事,只听得八个字,道是:“保境安民,勿生懈怠。”

石碣村村民闻说,皆来观看,从此四时享祭不绝。

单说袁宪与艾大金两个,自出了济州,却不回河南,反北上到金国境内,来寻老獾子洪成寿。袁宪哭告道:“因马陵贼人袭扰山东一带,小弟自与六哥分忧,去济州守御。那想那个统制官郭文青,因见贼军势大,生起背反之心,与贼人暗中勾连,欲献城池。兄弟虽是觉察,杀了那厮,终敌不得贼军,更致孔德丧身。有负两个哥哥相托,特来请罪!”洪成寿大惊,涌起痰火,喘息不止,半晌方才好转。

只听洪成寿道:“十弟无恙便好,济州失则失了。那秦桧在南面,必然见机行事,决不教岳飞与马陵泊顺遂。”袁宪拜了一拜。洪成寿复道:“只是眼下我大金境内,亦有贼人扰乱,我已教曾世雄前去征剿。十弟可同往,只做将功折罪,也教别人无话说。”袁宪领命去了。

看官且听,洪成寿所言那贼人却是谁?乃是昔年宋朝十节度使,自靖康之后,久在山西、河北等处与金人、伪齐对敌。高宗天子应天即位来,却不曾相顾,反教他们如浮萍浪梗,手下人马渐渐折的没了。十个节度使,亦亡了八个,只余下张开、杨温二人。

却言刘豫那里,较金国相近河北,得报说二节度手下兵马不足三百,困守孤山,心中大喜,亦遣孙可鵟、李成??前去捉将。不料杨温部下有军健见着势危,贪生怕死,流言惑众,乘二将饥困时绑了两个下山,降了伪齐。袁宪等次后方到,见被孙、李夺了功劳去,心中郁结。刘豫得捷报,心中大喜,道:“洪老贼枉用心机,倒教他的兄弟白走这一遭。如今岳飞那里粮草不济,从陕、洛退还,寡人正当再起大军南下,攻打宋朝。”便令罗诱往金国去,乞请金主发兵相助。金主因纳太师完颜宗磐之言,只教金兀术提兵南下,屯于黎阳观衅。

刘豫闻说,没奈何,一面签发乡兵三十万,一面就宫殿内大摆筵宴,使人去请金兀术。一来庆贺擒拿张开、杨温二节度,二来与之接风洗尘。时和一坤、袁宪都在,见刘豫席间乘着酒兴,于金兀术等面前大赞孙、李二将,言其多建功劳,有不亚关、张之勇。二人听了,无不鄙夷。李成??瞧见了,面上不禁红了三分,忙把酒吃来掩饰。孙可鵟本待宽慰,忽见李成??身后立着一个妇人,金缕衣裳,钿头银篦,不是使女模样,便问道:“这个便是刘官家赏赐的那人?”李成??道:“正是,孙将军尚不曾见过。她小字娟儿,端的可人,直令俺百般宠爱。”就叫娟儿拜了孙可鵟。孙可鵟笑道:“你这个倒好了。我那人,整日冷面待俺,全无半分礼数。近来又教训了几顿,前日里竟在房中自缢死了。”娟儿听闻,心中一阵酸楚,忽的看见袁宪、艾大金两个在彼,惊讶不小,去李成??耳边低低说了数句。

李成??当时听罢,亦吃了一惊,便起身领着娟儿,来与袁宪、艾大金二人道:“原来二位将军却有救我浑家之恩!”和一坤正疑思间,艾大金已认得娟儿,乃答道:“昔日马陵泊与宋军相持,遣细作入营。时李将军的浑家在营中伏侍,被贼人所伤,是小将与袁十哥救下的。”娟儿叉手向前道个万福,说道:“亦得吴将军赠了两锭金子,奴家回乡后,方能养活父母。此等大恩,生死难忘。”

和一坤闻言,暗暗思道:“我三哥何时这般好心,不曾听十弟说起过。”自叹道:“你有此心,三哥在天之灵,亦得安慰。”娟儿哽咽道:“向后闻说吴将军不知怎的,反了朝廷。”说犹未了,袁宪急夺过话头说道:“常言道:‘好人不长寿。’如今世道皆是这般!”幸得众人不曾听得清。

众人正说话间,只见武士抬一大鼎,立在殿前,内中贮油,烧得滚热。刘豫传旨,教把张开、杨温押至阶下。刘豫笑道:“昔夏分九州,禹铸九鼎。鼎者,天子之柄也,使刑不臣,如周烹哀公,秦镬郭开,正为此理。你二人也曾出身绿林,侥幸受了招安,直与我大齐作难!那康王却是个没情义的,闪你们这般。如今天命不在宋,何必效那豫让斩衣?不见我这两个爱将,亦曾在绿林中安身,今归顺于寡人,风光无限。你两个若肯从此弃暗投明,高官任做,细马拣骑,不然便速入油鼎!”

张开、杨温大骂道:“我们为宋臣,深受国恩,岂效汝背主,做番奴□□之犬!要杀便杀,若有半点讨饶的,也不是十节度了!”刘豫羞恼成怒,便令施刑。孙可鵟当先提起张开,望鼎内投去。只听得一声叫,张节度殁在鼎中。李成??见状,略略一怔,反被杨温撞开,喝道:“不消汝这懦夫动手,我自死之,也无愧杨门!”冲将上前,望油鼎中便跳,同张开死做一处。后人有诗叹二节度道:

凛凛孤臣忠烈尽,山河破碎万般休。

惟嗟二将英雄气,暮日悲风使人愁。

当日席散,众皆回府。李成??吃杨温那一喝,心中烦闷,叫娟儿伺候更衣。娟儿只是不言语,半晌不见动静。李成??恐她席上受了惊吓,抚道:“夫人莫怕,那厮们与刘官家作对,方得此祸。放着为夫在此,决不教你再受半点欺侮。”把手来搂。娟儿猛地闪过,望着李成??,插烛也似拜了六拜,说道:“将军爱我之心,奴心中自知,又蒙照顾至今,恩情难报。今有数言相付,丈夫肯听么?”

李成??心中奇怪,便道:“娘子但说无妨。”只听娟儿道:“奴家自幼孤身,父母早亡,也无个名姓。若无养父母收留,早已死了干净。他二老也曾有个女儿,却被拐子拐了,以此将那女儿的小字与了我。家中虽是穷困,倒还过得日子。向后稍长,在刘家做了娅嬛,随行军中,伏侍忠智一品夫人,直到还乡。孰料金人南下,刘豫背反,为虎傅翼,手下军兵把奴家养父母杀了,掳了我去。”说言未了,唬得李成??急道:“娘子不可乱言,恐隔窗有耳!”

娟儿忽的正色道:“丈夫,你一世英雄,岂可这般畏首畏尾!那刘豫喜时,你便是他的爱将;他若恼时,半点情分也不留。你就肯甘心在他麾下,做胡虏鹰犬,为万年不齿么?”李成??惊道:“这话是谁教你说的?”娟儿道:“奴家虽不曾读书,却也知大义。今见二节度临危不改其志,骂贼不止,生为宋人,死作宋鬼,故有此感。丈夫既手握重兵,何不反齐归宋,顺天护国,早去贼名?”

李成??见说,低首沉吟,良久方道:“此事休要再提。齐仗金势,宋朝如何是他们的对手?且南面那里我又无门路可进,不如只在这里,管他甚么贼名美名,能与娘子苟且度日,心方足矣。”娟儿道:“奴家听得人说,眼下宋廷结连马陵泊北伐,已收复许多城池,早晚打到此。丈夫若能反戈相助,立下大功,何愁没有进身之计?”李成??眉头紧皱,道:“只恐娘子女流家,颇有不便之处。”娟儿长叹一声,就道:“温柔乡是英雄冢。奴家愿以此身,成丈夫身后之名!”说罢,一把拔过李成??腰刀,自刎而亡。有诗为证:

诀计引刀赴国倾,戎装堪恨女儿情。

清流夜夜寒鸦泪,犹为巾帼一片心。

李成??霹雳也似一声叫,抱娟儿尸身哭了一场。旋即分付手下心腹,连夜聚集军士,只言刘豫无道,要反齐归宋。时众军里多是被强征来的百姓,深怨刘豫久矣,今见反了李成??,如何不应?山崩也似叫喊起来,跟随来打皇城。

那刘豫在深宫内,正要就寝,忽得报说李成??谋反,吃了一惊,急差人护驾,又教去请金人援救。和一坤听得此事,大喜道:“刘豫治军无方,待教二哥知了,郎主面前必参上一本!”教袁宪、艾大金各领人马,又唤部将地里虫张蛹,齐去捉拿李成??。孙可鵟见说李成??造反,没奈何,分付紧闭各门,与之相持。约莫半个时辰,李成??打门不下,眼见得金军又至,把众人团团围住。众军都是尚未训练精熟的人,今见失利,不敢再战,纷纷请降。李成??已生死志,先斩张蛹,率马军横冲直撞,身中数箭,直出到西郊,落于金明池而死。有诗为证:

家国情义此沉沦,剑影刀光取成仁。

只道男儿多反复,反复乾坤怎容人?

故因李成??一事,刘豫心中老大惶恐,遂于金兀术面前请罪。即将那三十万人马南下,诈称七十万,分兵侵宋。济、单二州这里,陈明远、庄浩各自领兵御敌,以守徐州、淮阳。官军那里,自是岳飞、韩世忠、张俊、刘光世等诸将抗御。其间胜败交锋,不必细说。

且说绍兴七年十一月十八日,金主遣鲁国王完颜昌、梁王金兀术到汴京,拿住刘豫,废为蜀王。原来金人以刘豫连年兵败,只顾来请兵为由,群臣奏其治国无状,洪成寿亦说起李成??背反一事。金主遂有废豫之意。豫正求哀,只听得一人说道:“已有人奏闻郎主,说你多有叛逆之言。若非念你往日忠心,必使传首京师矣。”循声望去,见是洪成寿,同着和一坤、叶兰儿、袁宪立在一边。豫大怒道:“何人把这言语污蔑来?”复见罗诱走过,笑道:“汝常自比刘玄德,玄德屡叛故主,只为自家基业,岂可不防?”话方毕,又见孙可鵟也来说道:“那李成??反叛,亦或为其授意而为。”正是看风使舵,逐浪随波。

刘豫咬碎钢牙,气破胸脯,转首看那洪成寿,似自得意。大吼一声,将头直直冲撞过去,正顶在胸口上。洪成寿今年已八十岁,那里经得他这一撞?当时跌在地下,昏死过去。和一坤等惊慌失措,急教医士救治。金兀术等亦未曾料得此事,忙令将刘豫带往金明池囚之,勿使西山等人报怨。后金人又将刘豫徙于临潢府,封为曹王,至绍兴十三年六月方卒,这是后话。那罗诱因贪恋叶兰儿,又听得刘豫势危,遂构陷他以图垂青,不想却因此一事遭牵连,被叶兰儿寻过失杀了。

只说洪成寿卧于榻上,气若游丝,水米难进,咳血不止。西山三个见了,泪如雨下。洪成寿强支身子道:“你众人莫哭。二兄自随先主起兵,灭辽伐宋,又助当今主上削去粘罕兵权。虽未位极人臣,身后之事,国主必不相负。”乃令叶兰儿、袁宪退去,独留和一坤在身前,嘱付道:“我死后,一切之事,你自承之。惟有三件事,第一件,刘豫既废,当一力主张立重昏侯为帝,我已与梁王计议了。第二件,秦桧那人须善用,则可胜十万雄兵。第三件,好生照看九妹。”和一坤泣拜,一一应了,只是不见说着袁宪,心中有些疑虑。洪成寿叹道:“那日得你书信,言及听得说三弟有背反宋朝的字样。以此想来,十弟必有甚瞒我们的地方,须好生仔细。”说罢,又昏倒了去。

直过有许多日,金国遣使而至。这使者叫做鲁万和,便是那徽宗朝文渊阁直学士鲁绍和之子,虽曾做得显宦,靖康后却也降了金人。洪成寿见来,问道:“梁王北还,可将吾言奏闻郎主否?”鲁万和道:“郎主闻奏,面有不悦,道:‘天命在金,何立宋君?’”洪成寿摇首不语。鲁万和又道:“汝身后之事,梁王亦有奏知。今得郎主敕命一道,因汝本非金人,却常插手宗室之事,为念累年有功,加封乐郊县男。”洪成寿听罢,大叫一声,吐血而亡。有诗为证:

摆布家山惹战尘,督师尽瘁异乡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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