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刘知州道:“外面怎地这般吵闹,这些个下人也忒不会做事。”杜盛把酒来敬道:“义父不必理会,且再吃这一盏酒。”刘知州接过,一饮而尽,说道:“前日献台上,吃你打伤的那蠢汉来鸣冤,替房畜生抱不平。你可知此事?”杜盛笑道:“不瞒义父说,那厮却不量力,我早唤了几个得意弟兄,打他个半死。又丢在城外,想是活不成了。”知州亦笑道:“如此也好,明日你便来任职。房圳那厮是个不长眼的,路上必教张霸、李驰两个好好折磨。纵然不死,到了沧州,那里知州见了我的文书,也必定百般刁难他,与你多出几口恶气。”杜盛道:“常言道,好言难劝该死鬼。我教他老实让与我,他却不听,正是自寻死路。”刘知州又道:“你上任后,可多安排些心腹的人在军中。我把文,你把武,这青州便是我父子二人的,何愁不快活?”
那壁厢房圳提着一个脑袋,潜在花园里,只怕走了两个。听了两个如此言语,心头一把无明业火高有数千丈,按纳不住,早跳将出来,把那颗人头望两个一丢,喝道:“直娘贼,苍天有眼,爷爷特来寻你们!”二人见是房圳,自先惊了五脏六腑,又是醉倒难起。房圳凤镋早到,杜盛慌忙躲开,吃房圳劈碎了身傍一把交椅。杜盛自知不是房圳对手,正欲夺路而逃,那管刘文静是不是自家义父亲爷。却被蔡子豪拦住去路,一锤打翻在地,瘫了下身,兀自要爬哩。蔡子豪双锤并举,照着面门一顿乱砸,只见血肉飞溅,化作一滩血泥。
那刘文静毕竟文官出身,吃这一吓,下面都尿湿了。房圳一把揪住衣领,厉声骂道:“老狗!爷爷生在天地间,正大光明般的好男儿,凭真本事赢了这兵马都监的职位,却被你谄成只好倚仗暗算的人。又把我刺了这金印,教我如何有脸面去见乡中父老邻里!此仇不报,枉为人哉!”就把刘文静从交椅上拽下,往衙外拖走。知州杀猪也似的叫,手下早被杀个干净,那里有人前来相救。蔡子豪、孙焕翔、石顺友三个,前后在府中府外大杀一气,将知州满门良贱,尽皆杀死,遇到做公的,亦不留一个。
房圳将刘文静一直拖到街心,剥了衣裳,一镋剜开胸膛,将那心肝五脏翻江倒海似的搠搅。又下手扯出肚肠,揪得寸断。房圳见刘文静死透了,复一镋割下首级提过,望空中一抛,再一镋,直打飞数丈开外。城中百姓家家闭户,那个敢惹这四只大虫?房圳见报了仇,心满意足,不顾浑身血污,大笑不已。遂领着蔡子豪三个,一路打出城去,径奔云门山。
众看官定是有人要问了,房圳四人在这青州城内大闹一番,却为何不见有官兵前来围捕?只因那时文官要钱,武将怕死,且州县虽有防御,却尽是些老弱虚冒。这些兵将空领国家粮饷却无实用,故而见了房圳等人恁地凶煞,都不敢上前,恨不得躲得远远的。城外喽啰又厮杀呐喊,前来接应,更是无人敢近四个。
却说房圳四人到了山上,已是戌牌时分,当下再摆宴席。四人先香汤洗净,换了新衣,上到聚义厅前。孙焕翔道:“哥哥既已做出这弥天大罪的事来,也只得落草此处了。”房圳道:“确只如此。”孙焕翔又道:“我兄弟两个愿让位于哥哥,为山寨之主。哥哥武艺高强,我等皆服,还望莫要推辞。”房圳又推脱几回,两个不肯,只得领了二人美意,便为云门山大寨主。蔡子豪坐了第二把交椅,孙焕翔、石顺友位于其后,自此快活度日。有诗为证:
深仇苦恨全得报,贪滥奸邪亦受刀。
落草原非英雄意,引将悲绪感波涛。
房圳之事且叙至此,仍言归朝廷。如今正所谓一波不平,一波又起。片刻间,去那钟吾寨外又起一番风云大战,有分教:
九霄云霓灭,天龙吐焰;马陵日月黯,力鹏生威。
直使:
水泊边上征尘起,宛子城中良将添。
毕竟朝廷闻马陵泊之乱又将如何对付,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