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人群中跳出一人到台上,道:“我便来与你争这都监一职!”杜盛道:“兀那汉子,要械斗还是空手斗?”那汉道:“便械斗。”杜盛道:“你便去架上拣个趁手的军器,若赢了老爷,都监之职与兵器都是你的。若是输了,老爷自来慢慢消遣你。”那汉就去拣了条笔管龙蛇枪,重有二十八斤。杜盛将着一把四十斤重的吞兽口大刀,使个门户,唤那汉枪来。二人就台上战了二十余合,杜盛见那汉子力怯,有意卖弄本事,暴喝一声,一刀将枪砍为两段。那汉不及,吃杜盛抛了大砍刀,伸出猿臂,一把拽过,单手擎举了,大笑道:“好孙儿,虽有些胆气,只是手段低了。回去寻你师娘,再学二十年罢!”就将那汉一把摔在台上,又是一脚,正踢在腹上,直滚下台去。
房圳见此,心中早起无明,又看那汉伤重,急取下包袱,教蔡子豪取了三两银子,好生看顾那汉。台下众人,也恨杜盛心狠,只怨自家本事不济。杜盛这厮又叫道:“这青州多闻曾出些好汉,怎如今都是些猪狗夯货,都吃不起老爷三拳五脚的打!莫不是都失了卵子,三家村野店里丧了精气,直壮不起腰了!”房圳咬牙怒道:“这厮无礼!”高叫一声:“你赢得了别人,怎生赢得了我!”就从人背上直飞到台上来,踏在台上,轰然有声。那杜盛问道:“那里来的汉子,姓甚名谁?”房圳道:“我乃济南府开路神房圳,特来挫你这厮的锐气!”杜盛冷笑道:“休说大话,却是要怎地斗?”房圳道:“就械斗。”便去兵器架上拣选兵器。拣了一回,却只中意那五十三斤重的凤翅鎏金镋。单手取过,舞动赫赫,先在台上独自演了一番,引得台下百姓连声称赞。房圳意满,一发把镋砸在兵器架上,打得粉碎。
杜盛见状,皱眉道:“你这镋倒也使得好了,只是赢不得老爷。”房圳本是愁闷之人,路见不平激起性子,如今要与众人争这口气,讥笑道:“量你不过一莽夫尔,知甚好与不好。”杜盛道:“教你认识老爷!”举刀来砍。房圳定了性,舞起凤镋招架住。兵刃交加,火光迸射,台下众人那里见过这般好斗,蔡子豪也看得欢喜。
两个交战三十合,胳膊轮转,四脚翻腾。这边杜盛便用左脚去踢房圳小腹,房圳亦用左脚架住。杜盛又将大砍刀顺着镋身去砍房圳手指,房圳忙收右手,乘势一拳打在他肚子上,杜盛吃痛。房圳转个身,舞起凤镋,只一拍,杜盛慌忙将刀当住,被震开数尺有余。房圳笑道:“我的儿,本事不过如此。”杜盛骂道:“泼贼怎敢辱我!”就将大砍刀左劈右剁去。房圳将凤镋舞做一团金光,托住刀,又大战二十余合。杜盛渐渐没了气力,喘着气与房圳暗道:“好汉,你只须将这都监让与我,事后定与你许多金银酬谢。”房圳骂道:“你这没本事的泼皮,遇着有手段的,便软了起来!”一口啐在杜盛脸上。杜盛吃他羞辱,只得再持刀相斗。房圳便卖个破绽,放他来砍。杜盛扑去,房圳将身子一闪,落了个空。房圳复举起凤镋,大喝一声:“下去罢!”一镋将杜盛从台上拍飞下去。底下那些人看了,春雷般齐声喝彩。正是强中更有强中手,恶人自有恶人磨。有诗为证:
房圳英雄真丈夫,气缺杜盛志难扶。
久来仁礼能长远,劣犬如知或可模。
蔡子豪见房圳胜了,欢喜不已,只听旁边有两个人道:“好汉兄长真个好本领。”蔡子豪望去,一个眉间暗藏凶气,恰似个穿林凶兽,直把人看得透了;一个身长八尺有余,阔面壮身,又像个庙里的护法伽蓝。二人低语道:“好汉莫怪,我二人乃是这青州地界云门山上的头领,唤做卧街虎孙焕翔、健臂将石顺友。听闻这里摆擂比武,特来观看。”蔡子豪剪拂道:“原来是二位好汉,俺们却一般大胆。”
那房圳一发舒起心中不平之气,在台上自舞起凤镋。时城内看客奔走相传,都道:“那个太岁杜盛吃开路神败了!”半个城都轰动了,层层叠叠,拥挤来看房圳是个甚么模样。直近日落时候,再无一个上台的。不多时,两个官差来唤:“知州相公相请至厅前答话。”房圳欣喜,便先下台与蔡子豪道:“兄弟且帮我拿着这凤翅鎏金镋,我去州衙领赏。”蔡子豪亦喜道:“小弟便先恭贺房都监了。”二人大笑。蔡子豪又引见了孙焕翔与石顺友两个罢,房圳就与官差去往州衙。
却说房圳被官差引到衙内,才进厅上,就听那知州抬手,大喝一声:“左右与我拿下这贼!”两旁走出十数个做公的,把房圳横推倒拽捉了。房圳忙叫道:“无罪!”正是:
斗武献台,却遭狱灾;大闹青州,同登云门。
直使:
钟吾寨中添凤镋,马陵泊下战金锤。
毕竟看那知州有何分说,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