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很不像她。
“感觉自从你年初回家过了个年,回来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确实,新加坡太热了。”顾染黎看着窗外灿烂的阳光,轻轻说道。
詹世钧看着她,不明所以。
“所以——”说到这儿,顾染黎转身,俏皮地朝谢春红眨了下眼睛,“我想回去,听听大雪融化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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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离职,必须经过詹世钧的审批,审批流程走到他这一步的时候,詹世钧盯着电脑界面,就是按不下确认键。
他思来想去,跟她提了个条件:“最后一个案子,你跟我去北京,为期一个月,不会耽误你毕业,也算是给这份工作收个尾。”
顾染黎想了想,回了个好,刚回复完,手机便进来一条消息。
看到后,她怀揣着难以言说的复杂心情,从公司走了下来,然后,便在人来人往的一楼大厅看到来一个男人。
他一身西装笔挺,面容英俊,站在人群里,帅气得耀眼,让人过目不忘。
虽然双方没有见过彼此,但顾染黎就是确定,眼前这个男人就是来找她的那个人。
她确认的功夫,那个人已经大步走了上来,看到她,有礼貌地微微颔首:“你好,请问是顾小姐吗?”
“我是。”
“你好,我是谈瀛洲。”
“你好,我是顾染黎,就是你给我发的邮件吧。”
“是我。”
寒暄过后,眼前这个男士直接道明来意,希望她可以回国,完成一个女孩的心愿之旅。
于是,顾染黎先于詹世钧,踏上了飞往北京的航班。
回国的航班上,顾染黎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问身边人:“谈律师,恕我冒昧问一句。”
“您请说。”
“笙笙是您的心上人吧?”
“看来文笔好的人,心思和眼光都细腻。”谈瀛洲笑着说道,“不过,我过来找您这件事,还请您保密,我不想她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明白。”说完,顾染黎又忍不住问,“你们是已经在一起了还是......?”
谈瀛洲听了,唇角一弯,涩然又幸福的一笑:“还没有,正在追求中。”
“那我到时候怎么跟她相见?”
“她这两天跟朋友在山庄度假,您只要出现就可以,她知道您的模样,一定不会错过和您的偶遇。”
“原来是人为制造偶遇啊,”顾染黎越听越来了兴致,丝毫没意识到记忆中的某个人早已抵达她的心间,让她不知不觉地与眼前人进行类比,“你们律师,是不是追起人来都这么有心机?”
谈瀛洲敏锐地捕捉到她话里“你们”“都”等字眼,却没有追问细节,而是说:“有机会,就抓住机会,没有机会,就制造机会。”
“那你跟笙笙,是怎么认识的?”
“实不相瞒,我们是偶遇。”
“偶遇?”
“嗯。”
“当时是在一家清吧,我一眼就看到了她,正巧我朋友认识这家清吧的老板,后来又得知这家清吧的常驻歌手是她的师弟,所以就用了一些手段,和她共同演奏了一首歌,并要来了她的联系方式。”
“那如果现实没有这么多可以利用的条件呢?”顾染黎几乎是脱口而出这个问句。
“什么?”
“如果是在刚散场的电影院呢,你跟她只是擦肩而过的时候对视了一眼,你会怎么制造联系?”
谈瀛洲听了,静静思考了瞬。
说实话,基于一见钟情、没有现实支撑的搭讪,难度有多难把握,他不会不知道。
不上去要联系方式,怕就此别过;上去要联系方式,怕对方觉得自己轻浮。
当年在英国,他就是没有太多可以利用的条件,所以才不得已地放任机会,在上述的两难选择题中,硬生生的溜走。
最后,只能在他们的合照后面,留下充满遗憾的一句:【何时与你再相逢】。
但被上述选择题困住过的,何止他一个。
那年初春,顾染黎和朋友看完《爱乐之城》,从影院往外走,然后,和一个人擦肩的时候,无意间抬眸看了一眼。
谁曾想,就是这一眼,让她一眼沦陷。
光影明灭的电影院走廊,她和他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凝凝相望。
那一刻,顾染黎心底,莫名生出一种似曾相识感。
她想细究,但人潮太拥挤,对视太短暂,很快,她们便消失在彼此的视线中。
后来,走到外置观光电梯前,朋友因急着吃饭,便催促着她快点走,她却在电梯前站定。
——总觉得自己这么走了会遗憾。
“你们先去,我上个卫生间,等会儿去找你们。”她少见地,对朋友撒了谎,然后抱着不知道怎样言说的心情,转过了身。
就是这一转身,让她的眼睛,恰如其分地捕捉到了那个朝她奔跑而来的身影。
他兴许也是怕就此错过,所以才急急赶来,跑到她面前站定,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你好,我叫傅京津,这是我的名片,我是个好人。”
顾染黎:“......”
这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自我介绍啊!
“我知道我的行为可能有些冒昧,但我更怕错过这一次我会后悔。”
“您别误会,我之前并没有过跟女生搭话的经历,您是第一个。”
那年的他,二十五岁,穿着白色卫衣套黑色大衣,青春朝气,光皮囊就足够吸引人,偏偏光鲜履历更衬得他气质成熟,帅气沉稳。可没想到,面对心爱的女生,他嘴笨得像个还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
尤其是,她明明比他小,他却对她用尊称。
那年的他,力图让她面前的自己,像在职场上的自己一样得心应手、游刃有余,生怕自己的行为有一丝轻浮,让眼前的姑娘有任何不适或不快。
那年的他,明知“搭讪”有风险,却还是决定冲上前去,因为他在脑海中进行了一番极为理性的分析。他很理性,知道生活不是小说,也不是电影,不会有那么多仁慈的编剧,专门为他们创造偶遇。
于是,那些游刃有余和胜券在握都抛去,他携带一份青涩的真诚,仓皇上阵。
不求结局完美,只求个问心无愧。
顾染黎也没想到,一场电影都没让她放松下来的心绪,却在他的这声“您”里,落拓得轻快又惬意。
想到他刚才的尊称,她莞尔一笑:“我有那么老吗?值得让你用‘您’称呼我啊。”
她眉眼就那么轻轻一弯,他心就遽然陷入慌乱:“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年北京的春天来得格外早,风轻云淡,天气回暖。
她看着他虽然诚心却略显笨拙的“搭讪”,不知不觉就笑出了声。
那一颗因等待成绩而焦灼悬空的心,也倏地涨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