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死亡都是一次痛苦的试炼,她必须完全清醒地去感受这种被呈亿倍加速的愈合过程,感受逐渐找回身体主动权的感觉。
以及……在死亡中被淬炼的力量、痛苦和一次次变得更加强大的过程。
但是应该如何形容死亡,她想了很久,依旧觉得无从开口。
“大概是……如果不够努力的话,就会真的死去的感觉吧。”
“感觉很糟糕?”
毫不迟疑地点头。
“很糟糕。”
“你知道这一点,我很高兴,这很好。”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轻轻俯身,抚摸着女孩子额角已然干涸的血迹,顺势下滑握住了那脆弱不堪的脖颈,语气骤然冷了下来。
那双眸子中仿佛孕育着某种努力被压制的狂风暴雨,森鸥外手下用力,握着柔软温热的脖颈,感受着跳动的颈动脉,强迫面前的女孩抬起头来。
因为缺氧,她的脸上泛起了一些红晕,那双蓝盈盈的眸子中溢出两滴生理性眼泪,但她并没有挣扎,甚至没有眨眼,用那双看似清透,但实际上深不可测的蓝色猫眼望着他。
平静,满不在乎。
不管她是觉得他不会动手,还是因为自己死不了所以觉得无所谓,森鸥外只觉得这一幕极其刺眼。
“别让我再看到这一幕,”他的语气冰冷,“想死的话,可以和太宰一样找个没人的角落,还有,以后别在我面前露出这样一副神情。”
从那孩子的目光里能看出来,她没有被他的举动吓到,不过那双一向平和的眸子里终于还是掀起了一丝波澜,仿佛月光下的湖面因风而动,她微微睁大一双蓝色的猫眼,眼眶中的生理性泪水缓缓滑了下来,露出了她眼中的错愕。
森鸥外知道她为什么感到诧异,他自己也对此感到十分惊讶,虽说中江先生是他一度相当崇敬的人,他对于自己在能力范围之内稍稍照拂他的养女没有半点意见,然而这已经不单单是照拂,他对这孩子的耐心在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多到他自己都感到了惊异的程度。
随后,他松开了手,然后摸了摸女孩子的发顶,这次的力道很是轻柔。
女孩子低头看着手中那把M460XVR,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很好。”森鸥外这下终于满意了,随后他也将目光落在了她手中的那把枪上。
这不是一把很新的枪,枪身上有轻微使用痕迹,但这也不是先代派干部的武器,森鸥外知道他不喜欢用枪。
他已经给过这孩子最后一次抽身的机会了。
森鸥外非常清楚,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他吸纳她加入港口黑手党。
那毕竟是港口黑手党的干部,杀了他会给她带来很多麻烦,除非她加入港口黑手党,彻底成为他这一派的人。
“我不管你想做什么,有句话我说在前面,就算你死不了,但这世界上让人生不如死的手段有很多。”
森鸥外怜惜地揉了揉她的发顶,说出口的话却冷硬得吓人。
“所以,永远都不要背叛我。”
女孩乖顺地点头,好像她真的把这句话听进去了似的。
“请您放心。”女孩的声线甜美又柔和,却因缺乏情绪而略显平乏,仿佛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在宣读宣言。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我从一开始就选中了您,是因为我知道您有能力保护我,只要您对我好,我就绝对不会做出对您不利的事情。”
森鸥外不在乎她在想什么,只要她行动上没有背叛他。
这世上本就没有完全的忠诚,唯有最优解。
从这一刻起,森鸥外一改从前无所谓的态度,第一次这样认真地注视着这个年龄不大的孩子。
现在他是她的首领了,有些事情自然而然地就会发生改变。
“告诉我,在你杀他之前,他说了什么?”
这场因‘先代复活’谣言引起的叛乱引起的乱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好在领头人被处决了之后,草草集结起来的人便失去了方向,很快就溃乱得不成样子,被逐个击破。
但这件事并非完全没有任何影响,除了先代派的最后一位顽固干部死亡之外,属于森派的准干部兰堂也死在了这场冲突之中,他的住宅被GSS整个炸成了灰烬,似乎是因为他掌握了某些关于先代复活传言的线索,关于这一点,后面也无从追查。
——这些都是结合奈绪和太宰当时给出的证词推理出来的结果。
至于森鸥外信了多少,这就是一个薛定谔的问题了。
不过这件事的结局对他来说还算有利,所以他也没有继续追查和计较下去。
实际上森鸥外认为这完全是一个无奈之举。
他只是一个没看住,那孩子就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如果继续放任她在外面,指不定她会搞出什么事情,倒不如把人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这样更方便控制影响。
关于这件事,在组织里广为流传的说法是,中江奈绪凭借杀死了意图篡位的先代派干部的功劳加入了港口黑手党,并在几年的积累之后当上了准干部,之后登上了干部之位。
人人都知道她是首领手中最锋利、最衷心的一把刀。
其实只有森鸥外知道,他们能达成合作关系实际上完全是客观因素导致的,他们之间并没有多少信任,只不过中江奈绪非常痛恨异能特务科,她也决计不会跑到侦探社去。
前者是因为她的姑姑不明不白地死在了荒霸吐实验室,后者则是因为福泽谕吉在为政府工作的时候曾经去刺杀过中江兆民。
而中江奈绪想做的事情必须要留在三科构想之中才能够实现,而她又绝对不会去另外两个组织,所以她只能选择港口黑手党。
她想借助港口黑手党达成复仇的目的,而森鸥外则想栽培属于自己的势力,并借助她的力量促进港口黑手党进一步发展。
他们算是被共同利益绑在一起的合作伙伴。
除此之外,她和太宰治关系一直气场不合,与中原中也的关系也没有办法亲近,是个完美的制衡筹码。
三角形是最完美的形状。
直到他和中江奈绪联手逼走太宰治,打破了这个完美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