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命苦数落老天不开眼,这些翻来覆去的话,赵丹说了无数遍。她脸上挂着泪,沉默一阵后,动了动嘴,开口却让辛从悦无语。
“你得赶紧结婚,在你爸走之前,让他安心。”
辛从悦倒吸一口凉气:“你还有心思提这个,怎么不让辛炜赶紧娶媳妇,上大学不耽误领证。”
“我倒是想,咱家哪有彩礼给他娶媳妇”。
“合着我结婚你就只进不出了?”
“没有能怎么办。”
这几年辛明华住院做手术加化疗,花费确实大。
虽说两个女儿补贴了一些,但辛炜还在上学,家里的开销只出不进,愁得赵丹日夜难眠。
眼下,她最操心的是辛从悦的婚事。不指望找个条件多好的,至少多个人能多个肩膀分担。
“反正甭想打我的主意”,辛从悦撇撇嘴,也不说穿。
“现在不抓紧找对象,过几年就30了,只能找二婚的。”
赵丹故意说得夸张,见辛从悦不为所动,立刻换了个语气:“楼下超市的李阿姨,你知道吧,她有个外甥,复兴学校的数学老师,身高180,人老实又顾家,会过日子,想和你见一面。”
“老师拿死工资,赚得太少;人老实,换个说法就是情商低、社交能力不行;会过日子就是抠门。这样的条件,我看不上”,辛从悦故作嫌弃。
“你把人家说得一文不值,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但凡你能往家领个男人,还用得着我操心吗。你大姐也是,孩子都这么大了,非要闹离婚!你们俩没一个让人省心的,眼看老公也快没了,我的命怎么就苦成这样…”
辛从悦受不了,懒得和她呛,拉着多笔溜出家门了。
江边的步道上,三三两两的行人悠闲地散步,吹着温凉湿润的风,她心头的积郁消散了许多。
多笔兴致勃勃,东嗅嗅西闻闻,时不时回头看她一眼。
“你说你除了知道吃和睡,还能干啥,白长一身力气。不过我还挺羡慕你的,遇到我这么好的主人,自己省吃俭用,把你喂得这么肥!”
多笔像是能听懂似的,乖乖地回头跟在她脚边,偶尔抬头看看她,眼神里带着担忧。
“幸好还有你陪着我”,她低头揉了揉阿拉斯加犬厚厚的毛发,心里涌起一阵暖意。
马路走到一半,小家伙却突然停下,壮硕的身子横在斑马线中央,眼睛眨巴眨巴看向路边的一辆黑车。
“走啊”,辛从悦用力拽了拽绳子,见它不肯动,声音变得严厉:“多笔,别在这挡路。”
眼看绿灯倒计时只剩十几秒,辛从悦急得要把它拖走,但大灰毛纹丝不动。
“滴—”
一声尖锐的鸣笛声忽然响起,惊得辛从悦浑身一抖。
她顶着涨红的脸,无措地看向黑车司机,刚想点头表示抱歉,眼神却僵愣在那人身上。
听到鸣笛的多笔,无比兴奋地站起来。
褚遂宇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弯腰一把将大灰毛拖走,扔进后座车厢。
动作一气呵成,快到辛从悦来不及反应,人还傻站在马路中间。
“上车”,褚遂宇抬高了嗓音,见她没有反应,上前两步将人扯过来,一同塞进车里。
红灯早已亮起,等在后面的几辆车开始鸣笛,多笔兴奋不已,汪汪叫了两声。
辛从悦被这叫声惊醒,在它笨脑瓜上狠狠拍了两下:“傻狗”。
车辆发动,嗖地一声离开现场。
她心有余悸地看了眼后视镜,见褚遂宇紧绷着下颌,一言不发。
多比把前爪伸到扶手箱上,探出脑袋去看褚遂宇,正要扒拉他一侧的手臂,被辛从悦及时按住了。
她率先打破沉默,语气礼貌客套:“刚才谢谢你,前面随便一个路口把我们放下就行”。
褚遂宇不置可否,随后把方向盘轻轻一打,车子顺滑地靠边停下。
一个没留神,多笔灵活跳到前座,褚遂宇摸到它厚实的毛发,绷着的脸稍稍松缓下来。
它高兴地发出一连串“呜呜”声,不停地嗅着前任主人的手臂、衣领,整个身子都往人怀里扑。
西裤上被蹭上灰色的爪印,褚遂宇也不嫌弃,目光温缓地打量着它。
眼睛还和以前一样清澈灵动,长相、体型几乎完全变了,如果不是辛从悦牵着它,他真不一定能认出来。
“刚才多谢,我们得走了”,辛从悦吃力扯了扯绳子,多笔像能听懂似的,委屈巴巴地看向褚遂宇。
“辛从悦”。
褚遂宇淡定喊出她名字,语调没有起伏:“我们聊一聊?”
辛从悦开车门的手一滞,顿了两秒道:“师傅,你认识我?”
装得挺像那么一回事,褚遂宇侧着身子,一手撑在座椅上,转过脸静静看着她,不否认也不解释。
四目相对的瞬间,辛从悦觉得体内有股电流在穿行,从指尖蔓延到手臂,攀上背脊,刺激着每一个毛孔。
心底某处似乎活了过来,涌上一股鲜活而敏感的冲动。
她按耐住情绪,故作惊喜倒:“是你啊,叫什么来着…不好意思,我脑容量不够,一般超过半年不联系的熟人,大脑就会自动删除相关信息,否则重要信息就没储存空间了。哦,我记起来了,你姓褚,蛮少见的姓…好久不见,变化真大。”
褚遂宇耐着性子,听她夹枪带炮说了一通废话,眼神移到多笔身上,说:“你变化也挺大的,要是没看到我的多笔,还真认不出你来。”
他的多笔?辛从悦顿觉不妙,收起了假笑:“你想聊什么?”
“叙叙旧,不行?”
“有话直说吧,咱们不是有旧可叙的关系。”
“那把狗还我?”
“你养不了,要它回去做什么?”
“送人、卖掉,都可以。”
“七八年了不闻不问的,这会儿说要就要,你当我白养了。”
“也是,那你继续养,我出抚养费。”
辛从悦不懂他什么操作,下意识拒绝:“不用,他现在是我的狗,我自己能养好。”
她说完便要开车门,拉了两下把手没反应,转头见褚遂宇气定神闲,顿时涌上一股无名之火。
“麻烦解锁,我要下车”。
“你变了很多”,他又重复了一遍,语气莫名的温柔。
辛从悦被他突然的举动扰乱了心绪,盯着他,不咸不淡地问:“你什么意思?”
她心底升起隐隐的期待,可下一秒见他神色恢复镇定,语气疏离,心中那些期待又被按了回去。
“你现在住哪,我送你回去”。
“好运社区”。
“地址没变?”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