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这样打岔,林尧臣哈哈笑起来,阴霾尽散。
因为这群姑娘的热情捧场,林尧臣卖出了十二幅画,一副一两银子,收入十二两。说实话这些钱还比不上林尧臣一天的零花钱,但也许是靠画画所得,他显得很激动。坐在小凳子上翻来覆去地数。
萧宴摇摇头,其实心也放下一半。他想如果这样下去,至少也能让尧臣忘掉之前的不快,重新快乐起来。
第二日,画摊无人光顾。
第三日,无人光顾。
到了第十日,林尧臣肉眼可见地沮丧起来。
第十一日,有个老人要林尧臣帮她画一幅肖像。老人掏空口袋,只拿出两枚铜板。
“给军营的儿子留个念想。”那老人这样说道。
林尧臣二话没说替老人绘了幅肖像画。老人留下铜板千恩万谢地走了。
第十二日,林尧臣在小推车边上挂了个‘写信绘相’的招牌,下面画着两个铜板示意价钱。此后,他早上出摊到天黑回萧府,能画上三十多幅。
萧宴有次去给林尧臣送饭,大中午地寒风吹得急。
那一天市集上没有多少人,林尧臣的画摊边坐着一个年轻姑娘。那姑娘不知遇到了什么事,边说边哭。林尧臣在纸上画了个什么递给那姑娘,那姑娘看完破涕一笑,然后林尧臣就静静地笑起来。
黄昏时分,萧宴推着车,林尧臣拎着一口袋铜板跟在车旁慢慢走着。
“阿宴。”
萧宴看向林尧臣,久违地他觉得林尧臣和之前有微微不同,说不上来,比如之前,萧宴就没见过林尧臣有这种成熟的表情。“有什么话直说。”
林尧臣望着天边红彤彤的云彩,“我手疼。”
萧宴笑,“那明日歇一天。”
“不行,我答应了那姑娘,明日还要根据她的描述画一幅她逝去母亲的肖像。还有明日要写的不知通往哪里的信件,也许是母亲写给儿子,也许是新嫁娘写给出去做生意的丈夫......”
萧宴道,“所以呢?”
“芸芸众生啊。”林尧臣说,“我以前从不知道还有他们的存在。我也不知道原来有人不识字,有人连自己的模样也画不好。”他抖了抖那哗啦作响的铜板,“有人两枚铜板也要攒许久。我只看到我自己,我以为我就是世上最惨的人,有一个让人喘不过气的母亲,考了六次也考不中。直到我发现有人没了母亲,有人大半生都不知考学为何物。”
萧宴拍拍他的肩膀,“这是悟了?活着的意义找到了?”
“不找了。放弃寻找,做好当下。”林尧臣揉着手,“好累,手疼。”
“你活该啊,心怀万民的大画家。”
第三十日,萧宴坐在尧臣画摊后的二层茶楼上喝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内,安顺畏畏缩缩跟在几个老嬷嬷身后朝林尧臣走去。
萧宴刷地站了起来。
“走开。”那老嬷嬷把林尧臣对面坐着的贫苦女人揪到一边。
林尧臣扶住客人,好声劝他们离开,朝嬷嬷道,“你们怎么来了。”
“少爷,郡主娘娘让老奴请少爷回家。郡主说了,给少爷留了一个月的时间胡闹,少爷也该识趣。”
林尧臣道,“我若不回呢。”
安顺道,“少爷,咱回吧,何苦为这些泥腿子辛苦。”
“少爷要是不回,郡主娘娘说了,不强求。不过这摊子”,老嬷嬷一脚扫过,小推车登时散架,纸笔散落在地。“那可保不住。”
“你们......”林尧臣气得胸膛一起一伏,眼眶里有泪在打转。
老嬷嬷一挥手,“我们走。少爷,明儿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