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岁这年初冬,向亦冶在外地参加完颁奖仪式,回到酒店。
房间门没关,他进去了,看见茶几上笔记本电脑开着,对面徐绰坐没坐相,正在打视频电话。
看见向亦冶回来,徐绰调整坐姿,对视频另一头道:“今天先到这吧。”说着就要盖电脑。
向亦冶过去截了胡:“时间到了吗?”
对面那位即将被盖上的心理咨询师如实而又无奈道:“徐先生,我们今天的咨询刚进行了不到十分钟……”
这几年徐绰都定期接受心理治疗,焦虑抑郁之类的症状改善了很多,然后他就开始自我感觉良好,一个月才一次的咨询,也要想办法敷衍。
向亦冶不由分说把电脑摆正了:“那你们接着聊。”随后去了隔壁房间。
一小时后徐绰结束了,跑到隔壁去,看见摆了蛋糕,宋安和小助理也在。
徐绰知道今天本来有庆功宴,但和自己的生日撞了,于是表示抱歉,下次请宋安他们吃饭补回来。
宋安惯有眼力见的,摆摆手,拉着小助理跑路,走之前帮他们把灯关得只剩一盏。
向亦冶一边点蜡烛,一边问:“咨询怎么样?”
蜡烛幽暗的火光打在向亦冶身上,徐绰道:“这段时间总没食欲,还经常失眠。”
两人每天联系的,这些没听他说起过,向亦冶皱着眉放下打火机:“什么时候开始的,现在才告诉我……钱老师怎么说?”
徐绰十分流畅地接道:“可能是相思病。”
向亦冶:“……又胡说八道。”
徐绰狡辩:“见到你就好了,还不是相思病?”
向亦冶挖了块奶油抹到他嘴边:“毛病多。”
徐绰特意仗着过生日散毛病,凑过去把奶油蹭他一脸:“那你要不要满足寿星一个愿望?”
“什么?”
“我想在你身上画画。”
“啊?”
“工具我都带来了。”徐绰从隔壁拿了过来。
向亦冶一向叹服徐绰想一出是一出,看见那些瓶瓶罐罐,还有画笔,看出他恐怕要来真的,顿时有点头疼:“要不你在纸上画,我给你当模特就是了。”
“那不一样。”
向亦冶:“可是这个画上了洗不掉吧……”
“洗得掉,就是要多洗几次。”徐绰道,“我给你洗。”
向亦冶还是觉得不行:“我明天还有工作,要是换衣服的时候被人看到了……”
“不会的,我画在隐蔽的位置,难道你每次换衣服都不避着人的?”徐绰继续哄劝,“我就这一个生日愿望。”
向亦冶松了口,完全没想到一个多小时后他会有多么后悔做出这个决定。
徐绰让他躺下:“我先给你按按。”
向亦冶寻思还有这流程,徐绰道:“有的有的,人体彩绘都是这样的……”
殊不知徐绰这么做只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半小时后向亦冶被按得有点困,正打着盹,突然觉得脖子凉凉的。
嗯?这是往脖子上画呢?他立马清醒,捉了徐绰左胳膊。
“哎,别乱动,花了……”徐绰道。
你说过不会画到显眼的地方!向亦冶觉得语气重了,收住没说,想找个镜子看看,被徐绰按住了。
“不好意思,画的太投入了,就没忍住。”徐绰道,“画都画了,不如画完?不然我今天会睡不着觉的……小冶,你最好了。”
向亦冶生无可恋,身体还瘫着配合,脑子里已经在思考补救措施了。等会他就去看看那颜料的成分表,看用什么能溶掉。
没过多久,另一个问题又困扰了他。
他没办法在画笔在身上扫来扫去的时候,完全保持平心静气。
尤其是有时徐绰还似笑非笑盯他一眼,像故意的。
好不容易画完,徐绰把向亦冶拉到穿衣镜前:“你看,是不是还不错?”
背景是棕色斜纹的岩层,锁骨和心脏之间,长出了一株花。
画得真好,向亦冶想,就是过程有点煎熬。
徐绰在他耳边道:“真是美不胜收,我眼睛都不知道该看哪里……”
向亦冶瞄一眼徐绰身上的白色衬衫,收紧胳膊,决定上演一场油漆未干的惨剧。
反正徐总名牌衬衫一大柜子,脏一两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半夜向亦冶下床,准备再洗洗脖子上的颜料。
“再洗秃噜皮了。”徐绰道,“干脆请几天假吧,你已经很久没休息了。”
向亦冶:“那怎么行,起码要把手头的工作做完再说。”说完进了浴室。
徐绰也跟了上来,找了瓶不知道什么东西出来,喷向亦冶脖子上,再过一遍水,颜料就掉了不少。
“这是什么?”向亦冶问。
“魔法,或者爱的力量。”徐绰道。
向亦冶翻个白眼,把那瓶子拿过去,看上面写了“溶解剂”等字样,才知道上了徐绰的套了。
诡计多端的寿星!向亦冶愤慨,看见徐绰笑得不行,无奈道:“耍了我一晚上,开心了?”
“谁叫你之前盯着别人小腿看。”徐绰道。
哪有这回事?向亦冶回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不知多久前一个雨天,等红绿灯的时候,徐绰摇下车窗,看见外边一个男孩的小腿上零零星星溅了几道泥点子,反而更能衬出肌肉线条,道:“看那男孩的腿,适合拿来做雕塑素材。”
那时向亦冶转头,只看见外面一堆人,还没找到是哪个人、哪双腿,车子就发动了,然而他匆匆捧了个场:“是吗,还行。”
好个张冠李戴、歪曲事实,向亦冶讲求事实逻辑:“讲道理,我根本没看清。那天是谁先提的话头?我还没不高兴,你先讹起我来了。”
“你没不高兴?”徐绰按捺了一会,“我以为你会说……不许看之类的。”
向亦冶终于明白徐绰在别扭什么了,这是嫌他没之前能吃醋了。
那是因为徐绰现在老实本分,向亦冶也没必要计较那么细致。
但他很配合地拿出自己将近十年的演技,摆出病态又偏执的样子:“下次再看就打断你的腿、拖回家锁起来,以后只能看我一个人。”
徐绰满意了,但没想到说什么应什么,他第二天走楼梯崴了一脚,差点喜提断腿。
他没觉得有什么,但向亦冶内疚了好长时间,决定以后还是不要随便施展自己的演技了。
春秋代序,又一年过去,向亦冶30岁生日前一天,还在剧组拍戏。
下戏后他匆匆赶回家,但航班晚点了,等到下飞机,手机上已经有好几通未接来电,都是徐绰给他打的。
向亦冶立马打回去,徐绰道:“可以不要挂吗?我想听你的声音。”
他能听出徐绰有点焦虑,尤其是对方让司机充当保镖把他送到家门口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