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只敢这么试探。”向亦冶扔下这句,驱车到徐绰公寓,停车上楼。
徐绰仗着酒劲,一路没骨头似的粘着人不放。
向亦冶敏锐闻到徐绰身上除了酒和雪茄之外的生人气息,进门就剥了他外套,也顾不上衣物养护之类的讲究,就想扔进洗衣机里甩它个七八上十遍。
徐绰显然会错了意,莽过来就亲,礼尚往来扒人衣服。
向亦冶被缠得怒火邪火一齐蹿,同时冒出一个类似恶作剧的想法。他知道徐绰一直当壹,没别的原因,只是习惯。
上辈子在酒吧那天晚上,徐绰看向亦冶失魂落魄,又实在合自己口味,想着换换就换换吧,反正他耐痛能力高于常人。之后体验感提升,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就再没走出去过。
他俩撞号了,徐绰感情经历那么丰富,到眼下这个时候,一定分辨得出来,而且今晚没什么需要更换的理由,不知道他会作何反应。
向亦冶等着徐绰突然僵住,或是冷不丁冒出一句“算了”“我们可能没缘分”之类的,但出乎意料的是,徐绰一直没叫停,也没表现出抗拒。
是太醉了,所以分辨能力下降了吗?向亦冶想,从各种方面来看,徐绰今天晚上的表现都太奇怪了。
卧室没开灯,周围漆黑一片,徐绰伸手摸了摸向亦冶侧脸,有点不安道:“你能说句话吗?小冶,你这样我不知道对面是谁。”
向亦冶不说话,他不打算好好说了,说话对徐绰没用,不如用实际行动。
作为不会让话题掉在地上的体面人,徐绰选择自己暖场,不时出声指导,应该这样、应该那样,偶尔冒出一句感慨:“我现在相信你没谈过恋爱了。”
言下之意说他生疏,向亦冶忍不住开口:“那你抖什么?”
徐绰终于听见他声音,语调透出一丝轻快:“心理上的喜欢,在生理上会被放大,是一种躯体化。”
躯体化一般和抑郁症焦虑症之类的有关,大概是说心理上的消极情绪会影响到身体,比如有人在高压状态下会觉得胸闷气短,徐绰却把这概念拿来发展歪理邪说。
向亦冶又不说话了,良久后还是觉得不确定,忍了忍,问:“你清醒着吗?”
徐绰似乎知道他想确认什么,没等他继续说,飞快道:“可以,我不介意。”
向亦冶:“……”要这么急吗?
“因为是你,我分人的。”徐绰补充道。
夜色过浓,像风雨飘摇的荒原,任人在一片黯淡中迷失方向。
徐绰伸长胳膊,拉开床头的台灯。
台灯散出微弱光芒,将彼此身形轮廓映入眼帘,像透过重重乌云打下来的一抹天光,荒原峭壁间,两株迎风的山茶相互依偎,终于不再孤单。
凌晨时分,向亦冶起身下床,徐绰坐起来拉住他:“你要走?”
“去浴室放水,”向亦冶道,“放完叫你。”
洗完澡出来,向亦冶将散落在地上的衣服一一拾起,整整齐齐搁在床尾的长凳上。
徐绰见状,以为他犯洁癖,笑道:“别收拾了,明天再说。”
“没有被子吗,”向亦冶四下环顾,没看见任何一样能被称为被子的物件,“你平时都不在卧室休息的吗?”
徐绰道:“有毯子,应该在客厅。”他说完打个哈欠,刚才在浴室被水汽蒸得酒意上头,这会困得不行。
向亦冶看他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把人按了回去,道:“我拿。”
他直接绕过客厅,到别的房间找。他知道徐绰放东西的规律,他说在客厅,那就一定不在。
到了书房,向亦冶打开灯,拿过椅背上那条菱格的毛毯,桌前有份摊开的文件,他瞟了一眼,停在原地。
那是份纸质申请书,落款签了徐绰的名字。正文内容简短明晰,其中一句格外显眼:申请人自愿放弃S市艺术大赛青年组第一名名次,并自行承担所有后果。
向亦冶反复看了好几遍,确认那字迹就是徐绰自己的,霎时有种前世发生过的事又再度重演的感觉。
徐绰在那次比赛中的名次,原来是他自己放弃的吗?谢磊不应该在戒毒吗?结果还是投了那封举报信?徐绰今晚的异样,会和这张申请书有关吗?
向亦冶不动声色,拿了毯子回卧室,刚躺回去,就被徐绰裹缠住。
毯子触感柔软,和体温融在一起,徐绰一面想着真温柔啊,一面沉入梦乡,朦胧间听见向亦冶突然在耳边问了句什么。
徐绰闭着眼睛揉揉他后脑,道:“是男朋友,睡吧。”
向亦冶:“……”虽然他也很关心这个,可他刚才问的是那张申请书啊!
而且这种类似表白的环节,不应该在一种既温馨又有仪式感的情景下进行吗?结果贤者时间还没过去,就这么草率决定,谁同意了?
但不得不承认,向亦冶还是很开心,像水面一层一层荡开去的涟漪,当中又包含着一丝迟疑。
徐绰睡着了,也不好把他摇醒再问一遍。向亦冶的自我保护机制运行起来,告诉自己不要抱太高期待,也许明天徐绰提了裤子就又不认账了。
第二天早上八点,向亦冶洗漱完,听见卧室传来语声和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