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河的水不甚清澈,或者可以说得上浑浊,它支干众多,周边山地连绵包裹着临江平原,致使清澈的山泉水越流越浑,到临江府这一片,几乎泛着黄。
赵锦一口闷的架势,吓到了谢尚匀,他顿时清醒,坐起来拦住她,“赵姑娘,这水不能喝!”
可惜迟了。
赵锦口中含着那水,不明所以地望着谢尚匀。谢尚匀急道:“那河里的水都是细菌,不经过处理,人喝了之后会生病的。”
细菌?赵锦傻了,那是什么?细细的菌子?跟云贵人爱吃的菌子一样吗?
谢尚匀一手掰开她的嘴巴,让赵锦吐出那河水,然后四周看了看,果然看到了毛竹,便撑着身子去砍了棵竹子,用匕首将它切成段,盛了河水回来。
“赵姑娘,你的帕子借用一下。”
赵锦犹豫了一下递上自己的帕子。只见他将帕子放在另一节竹筒上,把接来的水倒进竹筒里,如此反复三次,才放在火上煮。
赵锦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动作,心里疑惑,谢尚匀自小在京城长大,没想到竟也懂这些技巧,“谢公子,你......你倒是聪明!”
谢尚匀看了她一眼,火光下她有种明媚的可爱,又想起刚刚触碰到的细腻肌肤,耳尖一红,心跳又鼓了起来,“嗯,出门在外,尽量不要喝生水,还是煮一下的好。”
赵锦点点头,望着火堆沉思,“我已经很久没有出去了。小时候爹和娘常年在外,不放心我,这才带我出去的。如今,我年纪大了,已经不合适在外面抛头露面。其实,我想过找个人入我家门,为爹娘分担。但是一直没碰到。”
“你是说入赘?”
“嗯。”
谢尚匀摇摇头,遗憾道:“有志气的男儿不可能会愿意入赘,没志气的男儿要他何用?赵姑娘,我看你也不用想太多,船到桥头自然直。令堂令尊也有他们的打算。”
“谢公子,你不知道。”赵锦叹了口气,“赵家一直以来以嫡为尊,到我这一辈,爹爹只生了我一个女儿,二叔三叔他们九心思活跃了起来。从小到大,我不知经过多少危险,便是今日,那只推我入河的黑手也定是他们派来的。他们瞧见我有了你作挡箭牌,暗生杀心,这才趁此机会动手。我从小到大的遭遇,我爹我娘又何尝不知?只是爹娘有他们的责任。”
谢尚匀想起谢翎,眼前的火光朦胧起来,“你说的我都懂。想我从小到大,比你还不如些,我爹从不拿正眼看我,只当我不存在,一心都在我弟弟上。当初陛下要官员子弟殉葬时,他毫不犹豫地就把我推了出去。责任吗?他们似乎对谁都有责任,只是不会为了我们。”
赵锦一时无话,只好又抬头看月亮,似乎八月十五过去也没多少天,这团圆就缺了好大一个口,“谢公子,你也无需伤心。本来一年中团圆的日子也就一晚,可见这人生,有缺口的日子多,无缺的日子少。咱们且珍惜着那些该珍惜的,不该珍惜的就放手吧。”
谢尚匀笑道:“我正是这个意思。赵姑娘,你家大业大,但人心不齐,所以你也不用担心,他们想要便给他们是了。说实话,我总以为,人这一生,但凡能找个知心人,就是沦落天涯又如何?”
“谢公子,你真是这样想的?”赵锦喜道,“你们谢家的家业比起我们赵家只怕不遑多让,你又是嫡长子,偌大家业本就该是你的,你就这么随之丢弃,不可惜吗?”
“哈哈!不可惜。”谢尚匀看向赵锦,目光清澈,“男子汉大丈夫,要是想要什么,去争去抢就是,何必要靠着家族荫蔽?”
赵锦满眼羡慕的望着谢尚匀,而后眼神一暗,摇头道:“你是男子,自然可以这么说。想我一个姑娘家,就是想争想抢也不可能。哎,这世道对女子可真不公平!”
谢尚匀的豪情被赵锦的叹息打断,看她难过的样子,心里不忍,想了想道:“赵姑娘,谢某看得出你是个有才能的姑娘。陛下有意开女子科举,你要不来京城吧?”
“咕嘟咕嘟!”
水开了。
赵锦眼神一暗,起身去端水,用帕子包着竹节,放到一边晾凉,缓缓地道:“京城挺好的。若是有机会,我肯定还会再去的。谢公子,水开了,你可以喝了。”
谢尚匀不知赵锦心思婉转,还想再劝,见她沉了脸色,只好闭嘴接过她递来的水,竟还有些烫嘴。
赵锦也喝了一大口,又起身去接了水,也按照他的样子过滤了两次,才放上去煮。
谢尚匀看她做完,不吝夸赞道:“不错,赵姑娘真聪明!看在下做了一次就学会了。”其实谢尚匀也不知道这样过滤会不会有用,但是那帕子里确实有不少砂子,还是过滤下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