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昁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担忧唬了一跳,不由问内心,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竟如此担心这个说不清楚的人。为什么说不清楚?因为说她是个少女吧,她分明一个少年模样;说他是个少年吧,内里真真切切一个会打机锋抓机会的少女。
可不管姜咹是少年还是少女,吴昁都得承认,她现在的模样也很俊俏,这种俊俏跟吴寻月的书生气不一样,带着点憨带着点灵。
他仔细盯着姜咹的脸看,带着婴儿肥的脸秀气清丽,一双长眉浓淡相宜,嘴巴厚薄相当,唇色雪白,皮肤也雪白。许是年纪小就净了身,表示男性象征的喉结没有生长。所以单从外表来看,根本分辨不出来姜咹的性别。
他自然知道,其实严格来说,姜咹现在身为小太监,性别已然模糊,再做强求只是无谓之争。可他内心深处竟极是好奇她的过往,甚至有些时候想不顾一切询问。
可不用想,这样的过往都是伤心事。身体转换不说,便是净身一事,又有什么样的人能够坦然接受?何况,间中还夹杂着多次九死一生的危境。
所以他便纠结起来。原想着等她回到建康,他们便不再有交集。可没想到她竟巴巴地跑来告诉自己,想让他为陛下做事。
他知道于公于私他都该接受这个提议,可是不知为何内心深处竟有些拒绝,好像交集越深,于两人都不会好。
“呵,吴昁啊吴昁,亏你一向自诩冷静克制。”他低下头,苦笑不得,可内心分明慌张起来。
他似乎瞧见某一天,两人不得善终的结局。
姜咹很冷,又很热。迷迷糊糊中似乎又回到那一方天地里去,她清楚地看见自己的周身萦绕着一团黑气。她向东,它向东;她向西,它跟着向西。脱身不得。
她慌起来,知道这是自己的罪过,这是自己不计后果吃下那些鬼的后果。
该怎么办啊?这些东西一直跟着她的话,她肯定倒霉。
她焦急地抬头张望,可这小小天地里哪有谁能来救她?
她急得不行,忽然低头时发现了自己的影子。
“咦?”她猛然抬头,不知何时,天上出来个月亮。那是初七初八的月亮,柔光散发下来,能照见前方的路。
一条她以往没有见过的路。她踟蹰良久,不知该不该向前。
“算了吧!”她心一横,抬脚往前走。再糟糕又如何?反正她都已经这样了。
那条路不远,旁边开满了小野花,尽头是个门,她犹豫了一下推门而入。
门里面是另一个世界。她以前的世界。
大大的客厅里坐着一个男人,背对着她。听到推门的动静,笑道:“姜咹,你快过来!来看看我新做的雪花酥。这一次我听从你的建议,多放了糖。”
声音熟悉得叫姜咹心颤,不是吴昁是谁?
可是她什么时候跟吴昁这么亲密了?
吴昁等了半天没回应,回头笑看着她,“姜咹,你怎么了?”
姜咹抬头环顾四周,忽然脑子发懵起来,嘴巴不由自主地说到:“叫你不要加糖,这些甜品吃多了不好,你倒好,又多加了!怎么,在这个家里,我说的话没人听了是吧?!”
声音语气分明是撒娇。
姜咹被激得一哆嗦,吓得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这这这,还是她吗?
吴昁倒不以为异,似乎一切习以为常,走到姜咹身边,搂住她,哄道:“哎呀,你知道,我以前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甜蜜的东西嘛。现在多吃点,以后不会吃太多啦。”
吴昁熟稔的语气和亲密的举动吓得姜咹整个人如弦般绷紧,一动不敢动,只有心跳个不停,深怕一个不小心就露了馅,让他察觉自己是这个屋子里的异类。
可是奇妙的话如流水般从她的嘴里倒出来,“不要拿以前说事,现在不一样了。你得保护好自己!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还不知道克制自己的欲望?真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罚你今晚做饭,我要吃油焖虾。”
该说不说,油焖虾真是姜咹最喜欢吃的东西。
那个吴昁笑道:“没问题。你等着,我现在就给你做,二十分钟开饭。”
果然,没多会功夫,姜咹就闻到了油焖虾的香味,很快,雪花酥不见了,一盘香喷喷的油焖虾突然出现,吴昁穿着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碗筷,“姜咹,来吃饭吧。”
姜咹脑子里乱糟糟的,想尖叫,可是嘴里再次说出让她心惊胆颤的话,“亲爱的,你做的菜好香。我今晚要吃两碗饭!”
就这样,姜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跟吴昁吃起饭,她还真的吃了两碗,吃完了饭还不客气地揉了揉肚皮,打了个饱嗝!
丝毫没有注意形象。
姜咹想逃,极力控制住自己的脑子,抓起门把手就要跑。
吴昁忽然冲到她面前拦住她,“姜咹,你要干嘛去?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辈子相守的吗?”
姜咹双眼含泪地朝吴昁摇头,嘴巴里却说道:“对啊,我只是想出去走走。感觉这一切都像是在做梦。”
吴昁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你在胡说什么?这一切都是我们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你想出去散步,我们一起去吧。”说完便摘下围裙朝她走来。
姜咹的脚便走不动道儿了,乖乖地跟在吴昁身边,两人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