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上乔乐柯后,原本的轻松感又变成了一丝不安。
姜诚栎开口解释:“我不是故意不回来的。”
乔乐柯反应了一下,明白了姜诚栎在解释之前大爷的指责。
他“嗯。”了一声。
但姜诚栎却在意的不行,有点结巴的继续解释着:“我之前离开前,在他们面前发过很弱智的誓。”
“我说如果找不到你,我就没脸回来见他们。”后来意识到这个发誓有多么的白痴,已经变得有些骑虎难下了。
就算是想回来,也会带着难言的愧疚和不安,怕在梦里被乔家父母质问乔栎在哪。
哪怕是姜诚栎知道乔家父母并不会因为他找不到乔栎,就斥责他……他给自己的心上加了把锁,变得没有勇气打开它。
乔乐柯把花放在了墓碑前。
花束刚放下,就被雨水打落了不少花叶。
他回头看向姜诚栎,只说了一句:“那你今后不用再纠结了,别让他们担心。”
“……嗯。”
两人站在墓碑前站了会儿,有点寂静,后来乔乐柯受不了,觉得似乎该说点什么,就开始了个人独白。
他说着自己很好,在孤儿院的日子也很好,何院长是个好人,其他人也是个好人,只除了叫刘强那个副院长可真是个王八蛋。
后来又讲自己被姜家人带回去。
“我小时候一直对周盛嘉、就姜夫人,一直有很浓重的滤镜,在她冷落我时特别难过,一直练琴想讨好她……后来长大后,想起来后才发现我其实并不喜欢她,我对她的执着只是因为在她身上看到了一点妈妈的影子。”
“但当时的我不懂,所以在周夫人把我带到周家时,我在听到周盛嘉对她说说‘没人规定,当母亲的一定要关心自己孩子,喜欢自己的孩子’的时候,特别难过来着的。”
“我当时就在思索,如果我的爸爸妈妈不爱我,那我是为什么想回家呢,又为什么在孤儿院那种有爱的地方,去渴求一个没有爱存在的地方。”
“直到后来,我发现原来我不是姜家的孩子,只是被姜凡逾带回来作秀的工具时,我才松了口气,释怀了。”
“我当时已经在周家呆了很久,周家人和我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我们依旧成为了家人……所以我完全不被姜家人困扰了,只是偶尔,可能偶尔还有那么点不甘,总想找出个理由,或者总想找个法子能改变他人对我的看法。”
乔乐柯念叨着,语气中带着抱怨:“除了钱,没人能被所有人喜欢。每个人都知道这点,但每个人都没法接受这点,我尤其严重,我觉得一定是我有什么错,才会让人不喜欢我,姜舟也,姜扶萱,徐星皙还有很多其他的人……”
“我不能接受那种没有理由的不喜欢,周源说我讨好型人格,还被我揍了一顿,才改了口。”
“直到后来周臻说,那不是我的错。”乔乐柯笑了笑,感觉雨水在顺着眼角滑下。
“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一直想听到的就是有人能对我说一句那样的话。”
只要一句话,他就能从沼泽中脱困,迎来新生。
只要有人对他说:“被讨厌不是你的错。”
姜诚栎在旁边心脏作痛,噤了声。
他伸出手,想将乔乐柯扶起,但又觉得自己没有那个资格,又陷入了一种将责任归咎于自己的状态之中。
胡思乱想间,姜诚栎又听到乔乐柯笑着说道:“不过现在我变了,如果再有人说不喜欢我,我只会觉得他眼瞎,是个没品的东西。”
见乔乐柯抬头看自己,姜诚栎思索后点头:“我眼瞎,我是没品的东西。”
“……什么乱七八糟的。”乔乐柯无语的伸出手,“没说你的意思,我脚麻了,扶我一把。”
姜诚栎连忙把人拉起,又当成桩子,让乔乐柯扶着缓了缓。
“我现在过得挺好的,周家人对我也很好,我还有个了未婚夫……日子过得还不错,所以你们如果知道,是不是会稍微放松些?”
说这句话时,他没有看墓碑,看的是姜诚栎。
姜诚栎抓着他的袖口,怔愣了半天。
在雨水激烈的声响中,他能看到的只有乔乐柯的眼睛,没有对他的不满,也没有恨,有的只有平静。
姜诚栎感觉鼻头一酸,他听到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微不可察的声音。
“嗯。”
离开墓园,两人又回了趟乔家的房子。
生锈的锁眼十分难开,幸好旁边的店铺此时人都回了家,不然两人说不好今晚就要被当什么可疑人员抓起来了。
打开大门,是对如今的乔乐柯而言,变得有些狭小的院子,里面长满了白色细碎的小花,看上去大概正是姜诚栎说的乔母喜欢的六月雪。
打开灯后,乔乐柯注意到房间里的每样物品都被收整的很好,还套上了专门的防尘罩。
姜诚栎引着他上了二楼,二楼有两间卧室,一间标着姜诚栎的名字,而另一间标着【乔栎】。
打开乔栎的房间,里面的东西还有些满。
衣柜里的衣服从小到大排布着,看上去每一年都有添新。
书桌上也放着大大小小的合照,每张合照都会空出一个明显的位置出来,像在等候谁。
乔乐柯拿起看上去距离此时时间点最近的一张,乔父乔母的鬓角都有些白了,但人看上去依旧精神头不错。
眼睛变得有些酸涩起来,乔乐柯深呼吸了一口,将相框扣下,抬眼快速眨着眼睛,将眼泪逼回。
“你每年的生日礼物都在架子上,爸妈会在生日的时候准备两份礼物,一份给你,一份给我。”说到这儿,姜诚栎有些忐忑的解释,"……我没有告诉他们我的生日,所以他们把你和我的生日放在了同一天。"
“那能插两个那种唱歌的蜡烛荷花了,烟花呲两遍还挺酷。”
乔乐柯看着架子上的礼物,上面除了礼物还有很多新鲜的小玩意儿,贴着泛黄的标签,标着来源。
有乔父路过人摆摊时顺手买下的鸟形瓷哨子,有乔母去逛景点时买下的刻着字的朱砂珠串成的手链。
后者的标签纸挺大,乔母说着从一堆刻字朱砂珠里翻名字的规则简直有病,乔父则夸赞着能把一家子的姓名都从珠子里亲手翻出来的乔母也是有几分本事在身上的。
乔乐柯顿了一下,把手链拿下,握在了手心里。
姜诚栎又带着乔乐柯在其他屋子里转了转,几乎每到一个房间,看到每样东西都有讲不完的话。
所有乔乐柯没能参与到的过去,他都急切的想告诉乔乐柯,好让这些回忆里能与乔乐柯产生一些联系般。
乔乐柯还看到了记忆里出现过的那个房间,摆放着画架与钢琴的房间。
手按压下琴键时,发出的声音令人怀念。
他坐在钢琴的椅子上,默默的听着姜诚栎讲述着过去,直到外面的雨停下,天空微亮时,他才回过神,突觉已经过去了很久。
姜诚栎也发觉了,他意识到了乔乐柯该离开了。
大门处传来了敲门声,隐约听着像之前找过他麻烦的周源的声音。
他心中不免有点急躁起来,想把那声音挡住,可又无能为力。
姜诚栎打开门,除了周源,还有周臻在,见了他,周臻礼貌的点了点头。
姜诚栎还没打招呼,就见乔乐柯已经像一阵风一样吹到了周臻面前,乔乐柯脸上的笑,是他没见过的轻松。
姜诚栎想起了乔乐柯在墓碑前的话,突然就不想和周家人打招呼了。
他的指甲掐在了手心里,感觉自己像是努力了半天,和乔乐柯依旧处在了两个世界。
挫败感不受控制的从心中升起。
姜诚栎开始等待乔乐柯离开,说完最后一句再见。
乔乐柯回过头,在姜诚栎的预料之中,对他挥了挥手。
姜诚栎的视线乱扫着,不敢与他对视,生怕没出息的哭出来,直到他的视线被乔乐柯的手腕吸引。
乔乐柯戴着那串朱砂珠的手串,对姜诚栎边笑边晃了晃它。
他说:“下次去看日出吧?我们一起。”
……
等到乔乐柯跟着周家人离开,姜诚栎不受控制的摸上了自己的嘴角。
心情就像是雨停后的天气般,晴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