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太太带着管家敲门时,还特地端出了一副训斥的架势,结果门开后,只有个瘦骨嶙峋的高个儿小孩,冷着脸问她们找谁。
“找……找你爸爸,他在吗?”周老太太哑了火,马上摆出了一副笑容,
门里的孩子,少年周臻看着门外光鲜亮丽的几人,顿了一下,只是问道:“周家来的?”
在周老太太点头后,周臻让开了门,然后说了一句让几人茫然,但事后想起来心底发寒的话。
“人在冰箱里。”
乱糟糟的屋子里,东西散落一地,一个大冰柜放在客厅里,正在运行。
“昨晚断电了两小时,但是我没开冰柜门,应该不影响什么。房间是他打砸完后的样子,我没破坏。”周臻指向卫生间区域,“但冰柜门上应该有我的指纹,我当时为了确认真假,打开看过。”
周臻在其他人检查时,从门口的置物架上,拿起一封信,交给了看上去是领头人的周老太太。
“他的遗书。我本来该早点联系你们的,但我不知道号码,也不敢报警。”
周老太太展开那张信,明白了发生的事。
周臻父亲在酗酒后,想起周臻的母亲,开始发疯。据周臻说,这是他父亲经常做的,但这一次,他显然疯的更厉害些。
因为周臻母亲再婚了。
周臻父亲决定给周臻的母亲一个教训,他无法忍受自己的人生在离婚后变得越来越烂,他恨周臻的母亲,觉得是她带来的一切。
他要用死来报复她。
周臻父亲写下的信很长,但通篇充斥着辱骂和恨,他说他要把自己的尸体当做礼物,给那女人当礼物。
他知道周臻是个孩子,没法将冰柜运输,所以他命令周臻在他死后去联系周家人,然后他在醉酒状态下,又服用了安眠药,然后躺进了买来的冰柜里,把自己关在了里面。
周老太太拿信的手在颤抖,她看着信,又看着眼前一脸漠然的孩子,算算日子,有点不敢想他在这一个月是怎么度过的。
“你为什么不报警?”旁边有人问。
周臻思索了一下,“他不让。而且报警后,我怕我就没家了。”
少年周臻把那个没有家人的破破烂烂的屋子叫家,他没有健全的对家的概念。
周臻母亲再婚不需要他,周臻父亲天天打骂他,也不需要他就死了,因此周臻也不觉得自己需要父母,他对父亲的离去别无感想,唯一令他挣扎的,只有不要离开那间屋子。
报警会被带走,他会失去家,这就是他的逻辑。
周家人来了,他就和完成了任务一样,松了一口气。
周臻父亲一家很快来了,哭天抢地儿子的死,但没人对周臻有所关注,周老太太试图让周臻被人注意,得到的只有“害死我儿子的孽种!流着那女人的血,难怪和那女人一样都是个冷血的怪物!”的回答。
周臻想留住的“家”也没留住,他剩下的亲人带走了它,还要将他丢还给他的母亲。
等周老太太听说这件事时,周臻已经离家出走很久了。他再见到周老太太,并听到她委婉询问是不是和母亲那边有什么矛盾时,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
“没有矛盾,只是觉得,她没有我,她的人生会更好些。”
“她的新的人生才刚刚起步,我不想做那个累赘。”
叹了口气,周臻问周老太太,他是不是还能选择去孤儿院?
周老太太看着他,没点头,将他带回了周家。
从此之后,周臻就成了周老太太的第三个孩子。
可他在周家也依旧沉默,甚至不与任何人交好,性格孤僻独来独往,只有周老太太能与他说上话。
周家其他人,对这个孩子都有些不喜,尤其是周源。
不过和其他人的讨厌周臻不同,周源纯粹是因为小时候发癫太多,周源妈比较喜欢沉默寡言款,多次拿周臻举例让周源学习。
……
“所以你说周臻叛逆期,是……?”乔乐柯打断了周臻的话。
“那可不,老叛逆了。话少但能打,我一犯事儿,我奶就喊他,他就揍我,在我眼中,这种听长辈话的人才是叛逆!”
行……重新定义叛逆期了。乔乐柯无话可说,听着周源继续讲述。
周臻的开始转变是姜乐柯来到周家后。
在见到姜乐柯的第一眼,他像是找到了同类一样,第一次主动去打了招呼,做了自我介绍。
“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谁说情必须是爱情!”
年幼的姜乐柯也很喜欢周臻,在周家时,会跟着周臻跑来跑去像个挂件,等后来姜乐柯被完全丢在周家,躲在被窝里掉小珍珠,睡不着时,都是周臻去安慰,甚至第二天上课打瞌睡都没拒绝。
乔乐柯揉了揉太阳穴,内心对周臻的过去有所触动,周臻看上去总是对他一副温和纵容的样子,他没想到这人被带回周家前的经历如此糟糕。
再想到姜乐柯的经历,这两个孩子确实说不定像是周源所说的那样,是两个受伤的孩子之间的同类相吸。
但这跟乔乐柯想从周源那儿打探的东西不太一样。
他目光沉了沉,“所以,是因为觉得这份感情更多是亲情,‘我’之前才和你小叔分的手?”
但这逻辑上也说不通,无论是哪种感情,如果真的感情深厚,那姜乐柯为什么要离开有周臻的周家,回到姜家?
乔乐柯想到了,在他所拥有的记忆里,第一次来周家时受伤,刚从病床上醒来时的那次。
周臻握着他的手,问他索要一个离开的理由。
姜乐柯的理由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