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不吃东西,花满衣也没辙。
星陨囚塔每日都会有童子前来递送牢饭,自从这家伙来了,花满衣每顿都能吃个两人份。
星陨囚塔按照危险程度从低到高一共分为九层,花满衣盼来盼去,好不容易盼来个活物,他记得那天少年被扔进来的样子,背后有两道翻出血肉的新伤,白骨森森,锁链从两片蝴蝶骨中穿过,把他死死地钉在铁柱上。
他一句话也不说,要不是睁着眼,还以为他死了。
花满衣想给他讲讲囚塔里的规矩,比如说后来的要伺候新来的,没料到进来了个硬茬子,刚一靠近,便被他捏住喉骨,小命差点呜呼!
事后了解才知道,不是笑谈。
而是进来了个真魔头。
“一个人吃饭就是不香嘛,你就算一口都不吃也给点面子,坐下来闻闻味儿。”花满衣想起了什么,道,“对了,我绑回来一个小人质,关在小黑屋里了,您老人家可千万别一不高兴失手把人给我宰了。”
顾青莲轻轻蹙眉,不语。
话还是这么少。
花满衣叹息:“人死不能复生,忘川河边你也找了半年了,她根本就不可能活。再说了,你不是恨她么?在囚塔里口口声声说她背叛了你,你要她死,现在不是正合你意,她死了,连尸骨都没留给你。”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花满衣埋头扒拉饭,光速吃完后打了个饱嗝,礼貌道:“我吃饱了碗流着等我明天刷你什么都不管了晚安不见。”
她死了,连尸骨都没有留给你。
顾青莲回到屋内,房门紧闭的一刻,血水从唇齿间溢出,他任由鲜血直流,痛感已然麻木。
他积攒了整整三十七年的怨,在得知她死讯的一刻,顷刻间瓦解。
还有什么可怨的呢?
他怨恨的,是那个一次又一次被抛弃的自己,谁会对一个魔头怜惜,阿姐只不过是做了所有人都会做的事情罢了。
如果她活得很好,他也许会把她抢过来,捉弄恐吓一番,再哀求她嫁给他。
可是现在呢?
他只能从别人的口中听到她的死讯,听到她死前经受过的折磨。她再也不曾出现在他的梦里,像是真的永远离开了他。
窗户微微开了一道缝隙,冷风吹入,他倚靠着墙壁兀自伤悲。
对面小黑屋的烟囱里爬出一道小小的影子。
一抬头,恰好看见这一幕。
顾青莲褪去少年时的稚嫩,棱角分明,鼻骨高挺,帅气挺拔,光着的上半身看得小草直流鼻血,心道:漂亮是漂亮,流氓也是真流氓。
这个漂亮哥哥,大概也是花满衣抢来的人质吧,都被打得嘴角流血了呢,真可怜!
与生俱来的正义感让小草不能见死不救,她蹑手蹑脚地从烟囱上爬下来,落地地时没留神还摔了个屁股蹲。
她咧嘴揉了揉摔成八瓣的小屁股,快速地爬到草垛后观察周围的情况,见无异常,才冒着腰轻轻走出来。
好不容易逃出来,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可是漂亮哥哥很可怜啊,师父可从来教给她过见死不救。
小草转过身,飘游到窗下,露出一个脑袋尖尖。
顾青莲的耳力自是寻常人无法相比,他早就听到了窗外犹犹豫豫的脚步声,在她开口之前,一只手臂探出去,毫不客气地捏住她的后颈。
小草被“连根拔起”,重重地摔进屋内。
她终于忍不住了,哭着小奶嗓道:“疼……”
一个疼字刚脱口,喉咙便被冰凉的手指的捏紧了,花满衣捏她脖子的时候只是吓唬人,没怎么真用劲儿,可是现在他是真用了力,像是要把她的喉骨捏碎。
顾青莲把目光转向她的脸庞。
她痛得闭紧了眼,连一对乌眉都在用力,小脸苦得皱成一团,双手胡乱地扒着他的身体,无意中触到了粉红的一点,后知后觉地瞪大了眼,满脸羞红,又楚楚可怜地盯着他瞧。
砰砰,砰砰砰。
这熟悉的心跳。
顾青莲禁不住把手下移,轻轻按在她软软的胸口,仿佛在确认什么。
小草当场甩了他响亮的巴掌。
这流氓挨了巴掌,居然——居然还笑!
小草不放弃,对着他又踢又踹,虽然她那花拳绣腿并不能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足以表达她被揩油的愤怒,绣鞋蹬飞了都不知道。
顾青莲张开怀抱了上去,声音湿哑:“阿姐!”
这么一抱,给小草抱不会了。
刚才像个变态一样的笑,现在又开始哭,难不成是——
她唇角抽搐:“大哥哥,我知道漂亮男人都很脆弱,可是你也太脆弱了吧,我只不过是踢你几脚而已。”
顾青莲松开她,怔怔道:“你叫我什么?”
“大哥哥呀。”
小草心里奇怪,难不成直接叫你流氓变态?
他似乎脆弱得一击便碎,再没了方才捏她喉咙的张狂模样:“阿姐,你不认识我了吗?”
“你,叫我,阿姐?”小草觉得不可思议,一本正经道,“大哥哥,你是不是认错人了?还是被关在这里太久,关住病来了?我从小就在我师父的蘑菇房里长大,虽说也算阅人无数吧,但像大哥哥你这么好看的,还真没有见过呢。但大哥哥你也不能仗着你生得好看,就……对我动手动脚的,我师兄说,没有成亲,就不可能这样。”
“那我们成亲,我向你求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