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觉得自己曾经被一个人很好很好地对待过,那个人就把她背在身上,走了很远很远的路,但是那个人和摘云子不同,他从来没烦过她。
那个人是谁,她却答不上来。
只有隐隐绰绰的残影,她无聊的时候试着在纸上画,可是画出来的不是街边溜达的小狗,就是摘云子收养来的野猫——也许只是孤单生活中幻想出来的人吧。
集市上很热闹,因为其它的地方都被魔血污染,只留有这一片清静,人、妖、修者都选择停留在这里。
传闻中,那个嗜血好杀的大魔头,在年少无人相依之际,认了一个姐姐,他念及旧情,才唯独放过此地。
也有传言,大魔头是被姐姐背叛,心中恨极了她,留下此地是想诱她归来,再行报复。
小草有些好奇,大魔头杀过人吗?
这个问题问出嘴时,滔滔不绝细数大魔头罪过的摘云子噎得说不出话——好像还真没有杀过人,他诡辩道:“不能因为他没有杀人,就认为他是个好人,这太片面了。”
师父则笑意深深地看着她。
师父常常这样望着她,隐晦而深刻,仿佛在透过她看向另一个人。
嗅到桃花酥的清香,小草掀开筐盖,探出小手揪住师兄的发梢,馋唧唧地拽了拽:“我要吃。”
在她的指挥下,摘云子走向桃花酥的摊子,刚掏出钱来准备付账,摆摊的大娘摆摆手:“不用,今日是倚竹山庄的大少爷大婚,大喜的日子,一切全免啦!”
身边的买客道:“婚期一拖再拖,终于办上了。”
“听说,他为他那早死的妹妹守了三十五年的丧。”
“真的死了吗?”
“能不死吗?”买客压低了声,“我有朋友在慎刑司,可是目睹了现场,四十九道天雷啊,尸体拖出来的时候都焦了。”
摘云子肩膀头一颤,不安地瞥了一眼背后的小家伙。
小草指着香甜的糕点:“桃花酥桃花酥,多要两块。”
反正也不要钱。
不远处锣鼓齐鸣,摘云子背着她,与迎亲的队伍擦身而过。小草含着一口桃花酥,透过筐盖编织的缝隙,看到了高头骏马上端坐着的新郎。
“师兄。”
摘云子也看到了,心跳道:“怎么了?”
小草吞咽下去,摆出一个鬼脸:“这新郎怎么长得贱兮兮的。”
“……”
接着,小草的声音又传来:“不过,我好像和他长得挺像的。”
一句比一句雷人。
“我不会有个这么大的儿子吧?”
应该不会,她才这么大一点。
摘云子背着她在集市上绕了三圈,马上要累死一个师兄了,他们坐上蟾蜍列车回家,说来奇怪,吞金的蟾蜍对小草毕恭毕敬的很。
小草吃得肚皮圆滚滚,一进门,就见师父在地上打坐,师父的肚子也圆滚滚。
“怎么这么早回来了?”师父问。
摘云子抱怨:“她除了吃就是吃,吃完连道都不乐意走,我看种不出来的那三十多年是因为她太懒,懒得发芽。”
暮云重微微睁开眼,笑着道:“我从来不允许小草夜不归宿,今日例外,小草,你可以到倚竹山庄去,吃一吃少庄主的喜宴。”
小草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呀?”
因为,有一个于你而言很重要的亲人要成婚了,这句话暮云重没有说出口,他把盘着的腿收起,若有所思道:“他是我一位故友,我不便参与,由摘云子代我去,可是没有贺礼怎么行?小草,你去吃一顿喜宴,就是我送他的贺礼。”
小草笑了:“师父,我去蹭饭,算是贺礼?”
暮云重笑着点点头,话语是对着小草脖子上挂着的蓝色玻璃珠说的:
“总这么躲着也不是个办法,我能感受到,那个人马上就要找到她了,在不清楚他的恨意究竟有多么浓烈前,他们暂时还不能见面,毕竟,小草没有竹骨的坚韧,她很脆弱的,你要帮我照顾好她。”
师父,是在对谁说话?
女孩脖颈上挂着的珠子回应一般,发出梦幻的光晕。
暮云重又道:“小草,那你的贺礼呢?”
小草目露疑惑:“师父不是说……”
“你是我的贺礼,我现在问的是你的贺礼?”
小草摊开掌心,把只剩下半块的桃花酥亮出来,还有一点舍不得:“这个可以吗,很好吃的。”
暮云重一笑:“这个怕是没人会要,你给新郎写一封祝福信吧,他比你大一些,你唤他兄长最是合适不过,我想他一定会很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