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婉竹挖坟挖得津津有味,半点不觉得不道德。
她白萝卜粗细的小腿跪在地上,双手不嫌弃地疯狂刨土,不一会便挖出一个大坑。
她拍了拍尸身上的泥土,端详着阿喜的易容,正要叹一声,忽地注意到什么,不由得噎住了。
水不深忙问:“可是发现了什么?”
“水大哥,你快点把山无名喊回来吧,石师兄是不可能回九嶷神宫了,”杨婉竹双手微微发颤,扭头不安道,“因为他已经死了,这不是阿喜姑娘的尸体,这是石师兄的。”
幻形术至多只能维持三个时辰,三个时辰已过,阿喜姑娘的尸身重回原貌,石蕴玉面容苍白冰冷,石剑刺入心口——他竟是被自己的伴生灵器所杀。
水不深大惊失色:“这怎么会!”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顾青莲躬下身,玩味一笑道:“看伤口的方向形状,他应该是自杀的。我想,让他背弃师门的原因并非是他动了凡心,而是有个人告诉他,他当作神明信仰的师父,竟有一断如此卑劣的过往,像石蕴玉这样的名门正派,一定会想,不管怎么样,也要帮师父遮掩——但实则,背后之人的目标是他们俩。”
话音刚落,背后阴风一闪。
顾青莲毫不留情地捏住女人的手腕,手腕咔嚓一声断成两截,女人却不知痛似的,另一只手又朝他的喉咙捉来,她掌风飞快,眼看着顾青莲躲闪不急。
杨婉竹下意识地喊:“招财!”
招财自上而下,将女子劈开成两半,可下一秒她却奇迹般得愈合,孟婆阴恻恻的笑声徘徊在忘川河边:“小姑娘,何必如此执拗,你若如柳方士一般糊弄了事,今夜便不会遭此大难了,黄泉路上有两位小郎君与你作伴,你也真是好福气啊哈哈哈哈哈哈。”
杨婉竹收剑,把顾青莲护在身后,蹙眉道:“是你杀了石师兄?”
孟婆敛了笑容,冷厉道:“他是我师妹丹熏和空桑的孩子,是空桑背叛了我,我在忘川蛰伏多年,定要让他身败名裂!”
“那阿喜呢?”
“你说阿喜啊,”她笑了,“阿喜,就是我啊,想当年我浮玉幻形之术登峰造极,放眼四海无人能敌,阿喜不过是我的一个幻象而已。但我和空桑之间,的确有过一个孩子,孩子生下来的一刻,就被他活活摔死了!我如何能不恨!”
她双目猩红,几尽流血,身后的彼岸花开得热烈,花蕊燃起熊熊烈火,忘川水中倒映着重重火影,她的身体被分裂成千千万万个,逼迫着他们不断后退。
“终于让我等到了这个机会,”孟婆手中团出一只火球,慢慢地把火球团大,烈火后是她悲愤的脸,她挤出一抹狠厉的笑,“不要紧,你们死了,就不会有人知道石蕴玉是我杀的,对啊,他不是我杀的,他是你们杀的。你们叛离缉妖司,被石蕴玉半路堵截,不慎将他杀死,最后畏罪自杀,这个结局你们觉得如何?”
还真是,不如何。
杨婉竹:“三比一,胜算多少?”
水不深:“零点一。”
杨婉竹:“???”
“杨姑娘,你看到她身上的火了吗,那是燃魂之火,她燃得是忘川中数不尽的亡魂,怨念之深,我们并无胜算啊。”
杨婉竹欲哭无泪:“冤有头债有主,你心里恨你去九嶷找空桑长老啊,我们只是一群小喽啰!”
看到孟婆无动于衷,杨婉竹彻底怒了,叉腰破口大骂:“我知道你什么不去九嶷神宫了,因为你害怕,你害怕看见空桑长老和你师妹卿卿我我,我还真就不怕告诉你了,空桑长老和丹熏长老感情如胶似漆,丹熏长老之前还提起过你呢,说她有个糊涂蛋师姐啊,怎么还不来找她报仇!你不敢,你就是个懦妇,杀了石师兄算什么本事,你去杀空桑长老啊!你去啊!”
“你想激怒我,呵呵,”孟婆冷笑,“你以为我会让那对狗男女好活么,我的亡灵们啊,正在杀他们的路上呢,现在——让我先解决掉你们!”
龙晴冲上来:“妖女,别以为这点火就能要我们的命,水——来!”
龙族公主一声令下,百川汇聚,奈何这燃魂之火并非寻常火种,竟越烧越旺,龙晴的裙摆烧去了一半,身上也布满烧痕。
水不深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不可。”
“那怎么办?”龙晴叫道,“难道就坐以待毙等死么!”
“燃魂之火并非寻常火种,你引水而来,不仅浇不灭,反而愈烧愈旺!”
“难道就只有死路一条?!”
水不深看向罗罗将军,迟疑道:“忘川之水,可灭燃魂之火,只是以我现在的能力,不足以操纵忘川,除非有定海鲛珠的帮助。”
罗罗将军没有犹豫,连忙取出鲛珠:“给你!”
水不深没有立刻拿,而是道:“你想清楚了吗,我若以定海鲛珠引水,十有八九,鲛珠会被封印在忘川之中,你们从此以后,将会再次失去身为寻常水族的权力,不会后悔吗?”
“也许,这就是我们海妖一族的命。”罗罗把鲛珠塞进水不深的手中,笑道,“总比现在就一命呜呼的强吧!”
水不深没有说出口的是,他强行引水,最终会同定海鲛珠一起封印在忘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