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本来照进前堂门内,渐渐退至屋檐前,阴影显现与金光交汇,不仅是光影的变化,也是时辰的流失,晌午要到了 。
“陆兄这样说了我也不多纠缠,今日你来我就应进地主之谊,你我兄弟二人必要把酒言欢。”顾云舟大手一挥就要布餐施桌。
陆从言啧了一声打断了顾云舟兴致冲冲,站起身来指责:“短短几月顾兄怎么变得如此木讷,想当初你我哪时在家在家用过膳,这得多无趣。”
说完挑挑眉给顾云舟使眼色,反观顾云舟早被规矩浸湿了脑袋,竟然没理解话里的含义。
陆从言垂首叹息,不管从表情还是语气还是行为都透着无奈:“得,还真成了呆子。”
走过去俯身凑近顾云舟的耳边,再次低声暗示:“满春院最近新来了一批茶,你我多久没去尝过了,今日难得有空闲不去小抿一杯?”
随着“满春院”这个熟悉的名,顾云舟一瞬间身心全通,眼睛有了精气神,扭头去看陆从言,这次两人终于对上了眼神。
说走就走,两人一向雷厉风行,就要离开时顾云舟看到两人桌上未动的茶具,规矩人就要按规矩办事,为使宾主尽欢就直接叫住的半脚踏出门楣的陆从言:
“陆兄,茶现在温热确定不动?我这用的可是上好的岩茶,比黄金还有金贵。”
这句话很有分量,陆从言前脚刚落地,后脚就让身子转了过去,慌慌走向桌椅,面带愧色自我埋怨:“失礼失礼,有失礼节。”
顾云舟叫停了备膳食的家仆,简单收拾一番就去备马车,陆从言的马车在前,几步路后顾家宅门大开,马车从中驶出,排成一列轰轰烈烈。
满春院,听着名讳就能意到其中的春光,稍有接近就能嗅到浓俗的脂粉气,内里是莺歌燕舞,扭动的腰肢就能勾人魂魄,一毛不拔的人也能一掷千金,这里不缺让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唾弃,但背地里的流连忘返又有多少人知道。
窈窕淑女在其中,红粉佳人艳如花,娇媚抚媚动人心。
正午时分,满春院门口进进出出,老鸨甩着手绢在门扉处徘徊,阿谀谄媚迎上穿金戴银的财主,门的另一处龟公面带嫌弃抬着酩酊大醉的男客丢向墙角,能有这待遇的都是兜里没银子的无能之辈。
底下热闹楼上娇呼绵绵入耳,青葱玉手似无骨般晃动,即便无情无趣也能装出情深似海,等路过的人上了当,她们又能嘲讽一句酒囊饭袋。
能让她们笑脸相迎去侍奉的不是人,是银两,是每一顿膳食。
这种场所顾云舟、陆从言没少来,两人自然在满春院老鸨贵人名单里,一脚刚踏出轿子就眼疾手快让一堆姑娘去簇拥,还专门清了门口让两位走得无阻。
老鸨真名不曾透露,只让姑娘们称呼刘妈妈,因有一张巧嘴和见微知著的本事,独自一人壮大了满春院,在众多花街里脱颖而出。
又因做事干净不留后患,教人有方不俗套,每年接待的达官贵人比别处多了有多。
顾陆两人身份出众,老鸨稍加思索便想起,两人的脾性看着相貌也能略知一二,血气方刚且眼高于顶。
止步在前换了副态度,只殷勤不拉扯,举止变得分寸有距:“陆少爷这几日怎么不见身影,姑娘们都对你多是念叨,整天妈妈妈妈地询问陆少爷什么时候来,你说我一个老婆子怎么敢管陆少爷的事。”
说完紧接着又一个眼神支开了即将拥簇上去的姑娘们,她们很听刘妈妈的话,不知道为何也没人想要贸然出头,同样隔半步的距离哭诉相思:
“是啊陆少爷,纯儿想得你吃不下饭了。”
“我还以为陆少爷忘记我们了。”
两人没为老鸨和姑娘们的话做停留,陆从言边走边说:“家中有事脱不开身,这不,清闲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照顾满春院的生意。”
老鸨跟在两人身侧,用手绢捂嘴笑道:“这还得多谢陆公子,还有顾公子,你之前可是满春院的常客,一算日子得有小半年没踏进我这小院了,我还以为是这里的姑娘不合您心,整天心心念念盼着呢。”
顾云舟先是笑而不语,这种没有紧缚感的待客是他在别处不曾见到,久违的感觉令他心情荡漾,后整个人飘飘乎使得昂头挺胸:“鸨母还真是有心了,何时都要有个新鲜,就看多日必来不来能不能让我眼前一亮。”
门后是颜色艳丽的轻罗细纱被悬挂在梁柱,垂下层层与外界隔开,再往里走,仅靠窗户发出去了光还是不够,暗角处的灯盏里窜着火焰。
一路上不乏盈盈浅笑,对来的每个客人都能调笑一番,戏台子上的舞女翩翩起舞,弹琴吹笛的艺妓心中只有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