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大哥,你今日教我的这蜡烛图,胜过几千几百篓鱼虾蟹贝了!”胡仲山拱手作揖告辞,倒让渔夫愧不敢当。一番好言相送,渔夫抱着那盒子珍珠,露出幸福的微笑,看胡仲山和秤星主仆二人离去。
“二爷,他没给你别的东西吗?那不是让咱们白跑一趟?”秤星觉得自己在外面被太阳晒得出了一身汗,还白担心,有点亏。
“都在这里头呢。”胡仲山拿左手食指指了指自己的头,鼻间轻笑。
回到三叶,胡仲山和秤星分工作业:胡仲山要来了过去一年来,主顾在三叶用银钱兑宝钞的价格记录,尝试用蜡烛图转记;而秤星则凑到掌柜耳边,将胡仲山利用对各方对宝钞价值长短期低迷的意见差异,设计产品从中套利的主意,娓娓道来。
“这招是冒险了些;我来亲自起草提议,上呈给南直隶分行的管事,你去帮帮二爷,他那边看起来忙得很。”掌柜看胡仲山又写又画,废了好几张纸,连墨迹都差点糊到脸上,便知道胡仲山研究的,必然是值得他全神贯注的要事。
“这纸不够大,墨也用起来费劲……”蜡烛图须得每日积累才能画就,胡仲山一天想画出一年的还不出错,本身就是极具挑战的事。
“二爷,要不我们换个法子?”秤星灵机一动,想起自己前些日子回扬州查王卦先的时候,看到老娘在家做针黹用的针垫子:“用墨涂画,若是错了就满盘皆输,太不方便;要是二爷拿个浅色毡子垫在宣纸下面,拿带着不同颜色帽子的针,先把所有的点都定上,确认好高低再用墨框框子,填颜色,岂不是方便得多?针若错了,拔起来重刺下去便是,也不费毡子,岂不是好?”
胡仲山茅塞顿开,激动得站起来抱了抱秤星:“好小子,果然是你灵光,没白养着你!”
秤星欣慰地笑了,拍了拍胡仲山的后背:“二爷才是真正的才思敏捷,我不过是耳濡目染,跟着学了两天罢了。”
先前胡仲山给自己加了一成月例银子,秤星大半夜激动得抹了一宿泪,还封了自己平时存下来的银子通过三叶寄给了扬州的双亲。老子娘收到信,上柜子取银子的时候,还听了一耳朵扬州分号伙计对秤星的夸词,羞得老脸通红,更是写信让秤星好好在三叶做事。
有这样的东家,自己的努力也能收到赏识和认可,秤星又如何能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不消几日,九江总号便收到胡仲山传来一封厚厚的信,还裹了一个大包袱。
胡老爷睡前看完了信,展开胡仲山亲手绘制的蜡烛图,对照着那卷毡子和一盒子针,抑制不住自己满脸的笑容,转头对胡夫人说:“仲山这一趟应天,还真没白去啊;你看,又弄出这些玩意,还挺新鲜。”
胡夫人本来一边坐在镜子前面听胡老爷念信,一边在拿刮痧板子去下颌的水肿,斜眼瞥见那盒子针,这才放下手上的动作,去细细地翻找。
“你不看图,看针干什么?”胡老爷觉得胡夫人有点舍本逐末,根本就没听懂自己言下之意,有一点点懊恼。当然了,成婚这么多年,他早就知道,要是直接戳破夫人的谬误,今晚他在外面睡塌过夜可就没跑了。
“怎么不看针!你刚才念信的时候,不是说仲山是用针先定点,才画的图吗?我这是担心他手被戳破了,我看看针上有没有什么血迹;要是有,我就连夜寄创药给他,别得了破伤风,那就完了!”胡夫人瞪圆了眼睛,一根针都不肯放过。在她脑海里,自己娇气的二小子,已经双手扎得像刺猬一样了。
“瞎想什么,若真是扎到了,拿壶上好的酒冲洗冲洗,也就差不多了。偏你爱担心思;来,我给你看看,今晚长了几根白发,我都给你拔了。”胡老爷下床走到胡夫人身后,用手扶住她的头,看着她镜子里风韵犹存的脸打趣。
“老东西,你还说我呢,你都快秃了;要是没有假髻,你帽子都戴不住!”胡夫人觉得胡老爷嘴上说得有理,却实在戳自己肺管子,便关上针盒子,也跟着笑骂起来。
“说我老东西?要不咱们,看看我老了没有!”胡老爷把胡夫人从腰后猛地一抱,便翻身压在了床上:“这么心疼仲山,要不咱们再生个老三?”
“唔……”胡夫人一时气弱,已经无暇回应。
若真的老来得子,哦不,若真有她心心念念的老来得女,得叫胡淑琴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