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林漾正在后堂洗碗,只可惜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人请你来干活的,你倒是享福。”余锋说,“半夜在这偷吃。”
林漾抬眼见他手上捧着自己留的馄饨面,愣了一瞬,旋即跳了起来,在裤子上抹干净了泡沫,争抢起那碗面来。
“这是我的!”
林漾红了眼,两人抢作一团。
“还给我!”
“什么你的我的?!”余锋一脚踹开林漾,抱着那碗面大口大口吃起来,“要是没老子能有你今天?!”
林漾捂着肚子痛苦地倒在地上,脸上浮起一层虚汗,嘴唇都白了。
但她只是坐起身来,回到了板凳上接着麻木地洗碗。
余锋大快朵颐,吃饱喝足后又在一旁吞云吐雾,餍足的神色里带着一丝嘲讽。
手中的碗一抛,砸在林漾额头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又哐啷落入水中。
见林漾没有反应,余锋满意地笑了,“早该这样才对。”
“干完今天,明天领了工钱你就跟老子回家,”余锋呼出口浓烟,忽然眼神一凛,冒着火光的烟头就往林漾身上戳,阴狠道,“再他妈的敢跑,老子弄死你!”
哗啦——
“敢泼老子?!”
余锋抹掉脸上的泡沫,满眼不可置信。
“不破泼你,等着你拿烟点我吗?”林漾理所当然。
“好好好……”
烟头被狠狠砸入水中,余锋气势汹汹超林漾冲去,然而林漾灵巧一躲,轻易躲开了。
“你他妈的又想造反?”
余锋怒火中烧,没想到林漾还是没长记性。
余锋奋起直追,林漾却不还手,只是满院子地躲着他,两人像是在玩躲猫猫似的。
躲了好一会,林漾呼吸便有些疼了,她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但算着时间还不够,脚步便一直不停。
后院水池低矮,周围长满了滑腻的绿色苔藓,墙边凸起的水龙头接了根十几厘米的软管,水顺着软管流出,流入水泥堆砌起的小方池。
小方池旁是装着洗了一半碗筷的大红盆子,这盆子宽大,足够一两个三岁左右的孩子坐在里头洗澡。
眼见余锋快要追上,林漾一个转弯跑到水池边上,抄起软管,一个急刹后迅速转身,开足水量朝余锋脸上喷去。
被水迷了眼的余锋紧急停下脚步,却踩在青苔上打了滑,重心不稳,脑袋直挺挺地砸在了水池边上。
趁余锋没缓过劲来,林漾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将他的脑袋狠狠在水池边上又撞了好几下。
看他渐渐没了挣扎,林漾转身想要进杂货间拿东西绑住他,却不想余锋在她转身的瞬间抓住了她的脚踝,用力往后一扯,将她带到了地上。
余锋翻身死死将林漾按在身下,双眼猩红,林漾也不甘示弱,她挥起拳头,往余锋太阳穴上猛击一拳,长腿一伸锁住余锋的腰用劲一翻,将余锋掀翻在地,一拳一拳在他脸上身上招呼着。
“你他妈的……”余锋地的肺叶如同破旧的风箱,在他说话时发出刺啦刺啦的抽气声,“你他妈的杀了你妈,还要杀我?”
“老子可是你爹!”
“杀了我也好,哈哈哈……我就到地府里问、问那个贱人,她救你到底值不值!”
“闭嘴……”
“到了那我还狠狠干她!想离开我?你们、你们两个……咳咳……”
“闭嘴……”
“就算到死我也缠着着你们哈哈哈哈……”
“闭嘴!”
余锋疯狂的笑声如引人癫狂的催化剂,不断锤打着林漾的神经。
林漾低吼一声,迅速拔下水龙头上的软管,勒上了余锋还在颤动的脖颈,使出全力不断收紧软管。
软管太过滑腻,为了不让余锋有喘息的机会,林漾迅速抬起抬起胶管,将余锋的脑袋甩到水盆上方的一刻,膝盖立马顶上他的后脖颈,将余锋的整个脸埋在水下。
为什么你坏事做尽还能好好活着?
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要是你死了!妈妈就不用死了!
你该死!
你该早点去死!
林漾已经将余锋的脸按在水下一分多钟了,可下了水池他的劲反倒更大了,不停地挣扎扑腾,好几次林漾都快脱力了,那药对他来说好像一点用也没有。
就要没力气了。
怎么办、怎么办……
“呼……”
突然间,一双大手从林漾身后绕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林漾心脏骤停,如一只惊弓之鸟迅速扭头,看到了熟悉的面容后神经一松。
她们的两双手紧紧抓住软管,直到盆里的泡沫和大盆染成了一个颜色,挣扎的死狗没了动静。
“呼呼……”
老板瘫软地跌坐在地 ,神情恍惚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你今晚回家了就没出来过,这里的一切都和你没关系。”林漾手掌死死扣住老板肩膀,用力摇晃着,“明白吗?”
“那你呢?”
“如果计划不能成功,我会去自首的。”林漾说,“做这件事之前我就想好后果了。”
老板颤抖地握住林漾的手,朝她摇摇头,林漾看到了她眼里的恐惧,也看到她眼底不可动摇的决心。
“不要去。”老板一张嘴就落下泪来,“我们只是结束了他作恶的日子。”
林漾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
最终两人笨拙地处理好余锋的尸体,幸而余锋时常大骂林漾,今天这点声响才没引起别人的注意。
两人没开灯,借着窗外的月光并排坐在店里休息。
“老板……”思忖半晌,林漾忍不住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就连杀人这种事都……
黑暗中,林漾看不到老板的表情,也迟迟没听到她的声音。
“算了,我就随便问问。”林漾讪讪笑道。
“小林……你知道我为什么开馄饨店吗?”
“为什么?”
“我有一个孩子,她很喜欢吃我做的馄饨,每次连汤都要喝完,这家店就是为她开的,要是……”老板的声音沉了下去。
“她跟你差不多大,每次见到你,我就想起她。”
“不过,最主要的是我想勇敢一次。”老板轻笑道,“曾经我被他们的锁链困了一辈子,见了你,我才记起曾经的自己。”
“你怎么这么小。”老板温暖的手掌在林漾脑袋上揉了揉,“却这么勇敢呢。”
“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老板问。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做事哪有半途而废的。”
林漾抬起眸,望向门外黑暗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