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赐的物什,别的人家不说供起来,也该是好好保管的。俞溪默默看着孔颍义甩杆,无比淡定地坐在河边。
俞溪试探性地问道:“孔先生,这是御赐的鱼竿吗?”
孔荞提着一个装满鱼食的小桶守在边上,气喘吁吁地左右看看。玉州居然还有这么大一片湖藏在深山老林里,方才孔老爷子说已经到了的时候他都松了口气。
他不解地看着完全不带喘气儿甚至还兴致勃勃的俞溪,爬了半个时辰竟是完全不累的,那陡坡还是俞溪拽着他爬上去的。
“啊?这是吗?”孔颍义看了眼手上的杆子,靠近手心的位置刻了几笔歪歪扭扭的字儿,略微思虑了半晌,“应该是吧。”
见俞溪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模样,孔颍义慢吞吞地说道:“你别听那太监说的皇帝亲手做的就了不起,哼,依我看他又是只在上头刻了几个字儿就归作自己的了。”言语中甚至带着嫌弃。
“竟是如此!”俞溪蹲在旁边盯着湖面上时不时冒出来的泡泡,终于理解为什么人人都要往孔颍义身边凑了。
旁人还在君恩君恩,可孔颍义彻底退出庙堂之事后再不见一点君臣痕迹,与皇帝之间同普通的师生般。敬重是敬重,只是皇帝尤其敬重这个老师。
两人说话的声音很小,孔荞胆战心惊地看着那鱼竿被鱼拉弯,心中祈祷着。
陛下您的手艺可千万要好点,莫要断掉啊!
“嘿哟。”
孔颍义拽上来一条比人小臂还长的鲫鱼,落在草地上时还活蹦乱跳的,带上来的湖水四溅。孔荞提着桶赶忙后退几步,遭了孔颍义一言难尽的注视后挠头往前走了两步,再近却不能了。
俞溪率先上前一步取了钩子,按住滑不溜秋的鱼身,抓起来掂量了两下。
“这怕不是得有一斤往上了?”
“还怪有劲的,今日可有的吃了。”孔颍义接过那鱼,俨然是无比满意的模样。
孔荞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提着撞了半桶水的桶站在一边,心中痛苦无比。
自己真的能提着这两桶东西全须全尾地下山吗?早知如此便不整日整日窝在房内读那几本书了。
只是到了孔颍义离开的日子他也没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走到半路俞溪实在看不下去,径直撸起袖子夺过两桶东西就走了。
徒留孔荞站在原地,庆幸之余又觉得丢脸。
俞溪领着朱祎和石翠送孔颍义离开,孔家的人就来了一个孔荞。
孔颍义盯着石翠的脸看了会儿,似乎想起了什么,最终只重重叹了口气:“罢了,若是往日遇到些无理之事,去寻玉州管事儿那个姓安的书生。我老头子就先走了。”
俞溪深深躬身,无比诚挚地道谢:“多谢先生。”
“你们本事不差,我也帮不到你什么。就此别过吧。”孔颍义摆了摆手全然无所谓的模样,更是无意与几人多谈,骑着小毛驴晃晃悠悠地就离开了。
灰色的衣袍化成一个看不清的小点,俞溪拍拍石翠僵直的背,还未开口安抚就被孔荞的怒火淹没。
“你究竟是如何办事的!”
额角突突乱跳,孔荞无比崩溃地看着眼神无辜的俞溪,一口气堵在胸口下不去出不来的,满脸涨得通红。
"你小点声,老爷子还没走远呢。"俞溪颇忌讳地看了不远处那个还在不断变小的灰点,拽着孔荞偷偷摸摸地走到另一边去。
“什么?”
在意识到自己居然就这样被俞溪拽到角落后孔荞猛地甩开俞溪的手,可恨自己居然就这样被拐带着走了,还认真思考了俞溪说那话的可能性。
“你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但凡她在自己决定献礼前把关窍讲清楚,他都不会像宴席上一般径直呆住,弄得最后两头都不讨好。
又来了。俞溪随手扯一把路边的枯茎,神色淡然地看孔荞怒火中烧的模样。就好像自己真的说了他就会采用一样。
风险都是底下人来背,结果失手了没捞到自认为应有的好处,就急着发怒找借口。
石翠和朱祎二人已经跟在俞溪身后一块过来了,这地方也不知道是孔颍义从哪里摸出来的小路,偏得很。
“摇香楼的楼主失踪了你可知晓?”俞溪避而不答,反倒提了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
闻言,孔荞极其不耐烦地左右走动:“那又是什么人,我不认识。”
“你在丰雨镇可不止寻过枕风坊一家,难道你忘了?”俞溪手中的枯草被揉成一团,眉眼间情绪毫无波动,似乎只是随口提及一个并不太重要的人。
孔荞嗤笑,嘴角浑不在意地往下一撇,耐心告罄。
“你们能不能搞清楚,我是雇主,为什么要记得这些有的没的?我给钱又给料子,没有一样亏待了他们,谁是谁不重要,东西才重要。”
“我现在只想知道,那么重要的东西枕风为何欺瞒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