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色钱财权力一律不爱,归隐后甚至不与孔家其他人同住府内。
今年七十大寿本也如过往一般草草过了,而当今圣上却在朝会上专门问上一回。
老太爷本人到底怎么想倒是不清楚,可孔家的人却将此解为一个露头的好机会。
得不了老太爷青眼倒在其次,圣上能看到孔家一片拥护诚挚之心最为重要。
毕竟老爷子这会儿都还在山里呆着。
这是真的返璞归真了。
俞溪从书架上拿出极为厚重的书册,封皮上赫然写着“寻南记”四个大字,书架上的空隙边上是《颍义述怀》。
孔老爷子自个儿写的回忆录乃至门生整理出的文章全部都收在这儿了。
俞溪深吸一口气后认命地翻开书。
罢了,有总比没有来得好。
*
如往常般等俞昙睡着,俞溪抱着书走出门。
月色如洗,俞溪本要回房的脚步一转。
古时信息闭塞,一句天高皇帝远倒是没有掺水,今日她翻书时才知晓此朝皇姓为容。
偏房自带的门栓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俞溪抱着书在门外假模假样地捣鼓了一会儿方才一本正经地走进去。
容晟靠在窗边,漆黑的眸子望向窗外明月,身侧放着一本看得打卷半开着的旧书。
“俞姑娘。”
容晟浅笑,似乎俞溪不管什么时候跑到这间偏房里来都是合理的。
“郑林给你买的?”俞溪看着那似乎马上就要散架的古董,嘴角微抽。
容晟沉吟片刻答道:“算是。”
总归俞溪去问郑林是不是他买的,郑林也只能点点头。
没有过多关注这本大概率是用来消磨时间的书,俞溪扬起手中厚厚的大部头。
“容公子,帮个忙?”
“乐意至极。”容晟一双含情的桃花眼弯成月牙儿,无比认真地注视俞溪。
他一直在隐隐期待的,能够真正帮到俞溪的愿望,似乎可以成真那么一次了。
但是在看到俞溪手中那本《颖义怀述》时,他还是难得愣了愣。
那是孔颖义的书。
“你——”容晟看向坐在床边神色淡淡的俞溪,本想开口问她是不是知道自己的身份,却在发觉有不打自招的嫌疑后再次安静下来。
俞溪翻开那本《颖义怀述》,借着月光给容晟看。
“我不在乎你是不是皇帝老儿流落在外的至尊血脉还是什么别的逃犯,你也不必告诉我。我只问你一件事,你可了解孔颖义此人?”
光线并不够亮,容晟下意识凑上前想看清楚上头的字。
在看清一个“容”后,他回过神总觉周身萦绕着竹木的清香。
没发现啊。
也好。
容晟摇摇头:“我与孔老先生并无深交,只是老先生确是刚正不阿以黎民为先。”
眼见俞溪有点失落地垂下眉眼,沉吟片刻后容晟慢慢抬手接过书,翻到其中一页。
那一页上写的是孔颖义曾经过手的一桩案子,俞溪有点印象。
总归是牺牲一个老好人,捞出来一锅穷学生。
“在你眼里,孔老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容晟没有直接回答俞溪的问题,反倒仰头向俞溪发文,“毕竟有时以我的眼光去看一些人,影响不太好。”
容晟的手腕和手指上相间帮着白布,错落间偶然露出手背上的淡青色的血管。
“我只读到孔老先生广纳寒门子弟为门生,对他并无很深的认识。”俞溪仔细想了想坊间传闻和另一本孔颍义亲笔《寻南记》,捡着自己印象深的斟酌了一番。
“他本人极为看重君臣纲常,却未曾盲从皇帝。为民谋之深远,却淡化改革过程中任何人因牺牲而产生的痛苦。”
见容晟眼睛眨也不眨地听自己说话,俞溪有点纳闷。
“你别是得罪了主家,偷窃旁人的玉牌逃出来的罢?”不若这会儿怎么一副呆呆愣愣的什么也不知道样子。
闻言,容晟回过神。兴许是一时不察,那本书从他手中滚落到薄被上。
“抱歉。”
“手还是很痛吧。”
两道声音响起,容晟露出一个很浅淡的笑容:“还好,没有特别痛。”
“那就好。”无意深入探讨他的伤情,俞溪基本放弃了从容晟这儿得来一点秘辛。
当俞溪起身把那本书捡起来重新抱在怀里走到门边之时,忽然听到容晟的声音。
“《颍义怀述》中他本人的文章与原文大有出入,且此书虽为‘怀述’却并不出自他本人之手。十年前见百姓流利他亦会心痛,只是有人不成全罢了。”
俞溪回头,恰见月色如雪般覆盖在容晟肩头。
青年偏头微微一笑,露出脖颈上浅红的交错疤痕。
……
“俞姑娘,好眠。”
“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