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我做的,但确实是出自枕风坊里的匠人之手。”
“哦。那你们真厉害!”司芸提起裙角坐到俞溪身边,提起茶壶给自己倒茶,半晌无言中冷不丁冒出来一句话,“你真的只有十七岁呀?”
俞溪扬眉,本有些僵持的场面直接被司芸打破。
“我不像吗?”俞溪眨眨眼,偏头叫司芸能完整地看到自己的脸。
从某种意义来说,司芸才是俞溪遇到的第一个“同龄人”。
司芸眯着眼很是认真地重新把俞溪打量了一遍,露出一个有点纠结的表情。
“我实话实话你不许生气哦!”
俞溪下意识和宋染对视一眼,见对方并无阻拦之意,无奈地摇头:“谈不上生气不生气的。”
微风拂过,池塘中的绿波摇晃。
“诶对,就是这样。”司芸凑到俞溪身边放低声音,“你说话和我娘亲好像哦。”
宋染摆弄手中的茶具,顺着司芸的意假装自己什么也听不见。
“那我,还挺荣幸的?”俞溪犹豫了一下,挑了个不怎么会出错的回答。
“更像了。”
俞溪被噎住,总不能再说一次好荣幸。
司芸把扇子对准亭子向外开的空处,与荷叶一同左右摆摆:“这拿出去不得叫别人羡慕得眼红啊。”
扇面并没有被完全填满,一对上去,扇框如画框,花如立叶尖。
“你喜欢就好。”得了主顾的认可,俞溪很是欣慰,却看见司芸转过头盯着自己看,“怎么了?”
想起了不太好的事情,司芸脸上的笑容撇下来:“现在有点像那个宋文。”
……那还是太冤枉人了。
司芸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自己给自己扇了会儿风就忘记了。
叽叽喳喳地缠着俞溪问东问西,上至枕风坊里的客人,下至土房子里到底是不是真的能住人。
许多次宋染都皱着眉头想叫停。只是瞧俞溪没什么不耐烦地,说话分寸也把握得不错,便也随司芸去了。
待司芸坐不住离开的时候,桌上的茶壶里的茶水都被消磨了个干净。
“令爱很活泼。”俞溪端起茶杯,在发觉杯中空空如也的时候又若无其事地放下了。
宋染坦然地接受俞溪对自家闺女儿的评价,锋利的棱角似乎都软和下来,眼底满是笑意。
“她该一辈子都这样活泼。来人,上茶。”
站在不远处的侍女走上前换掉空掉的茶壶,给俞溪身前的空杯子添上八分满的茶水又低着头退回去。
“说吧,这扇子你要开什么价?”宋染懒散地倚在椅边去看亭外的荷花,慢悠悠地开口问道。
来了。
俞溪放下手中的茶盏微微一笑:“芸小姐既如此喜欢,还谈什么开价?”
“……是吗?”宋染的视线重新回到俞溪身上,唇间溢出一声轻笑坐直身子,“可我怎么听说,不要钱的东西,往往贵得吓人呢。”
“贵不贵的,得看人有没有良心。”俞溪岿然不动,依旧笑意盈盈的样子,似乎宋染真的推拒她也不会如何。
宋染看着俞溪那双眼睛,却寻不见攻于算计之人的影子,反倒是实打实的诚挚。
“罢了,你说吧。”
俞溪眉心舒展,声色轻柔,把所求之事娓娓道来。
"那帮讨口子的遇着你还真是撞到活菩萨了。”宋染神色复杂,“罢了罢了,这也算不上大事。只是你还能这样让他们过一辈子不成?"
听宋染这样说,俞溪浑不在意地摊开手:“至少我还在这儿的时候,不能落下话柄给人拿斧头砍我的机会。”
卖个人情的事儿。
“多谢您了。”插科打诨后,俞溪收敛了脸上的轻松,站起身向宋染拱手深深一揖,面色沉静如水。
宋染这时才看见俞溪手腕上有一截与她本人身份毫不相称的黑绳,上面串了一只不知是狗是猫的小木块。
“打个招呼的事儿,你有空闲把名字递上去就行。”宋染受下这一拜,安排了马车后又亲自把俞溪送到府门。
“你这腕上坠子有意思,不知道出自哪位大家?”
她的语气带着打趣,俞溪后知后觉地抬起手腕:“这个啊,家中小妹雕的小玩意儿罢了。您若是也想要一份,我还得回去同她商量商量。”
瞧她格外认真的样子,宋染摆摆手。
“那倒也不必。记得,万事小心。”
俞溪还没琢磨明白这句万事小心谈的是什么,就已经被送回院门前。
这会儿天色已经暗下去,俞昙想该散学了。
走进门把灶燃起来蒸上大米,俞溪浑身轻松地把俞昙接回家。
夜色悄然降临,俞溪放下手中的古籍小心翼翼地走到俞昙窗边。
小孩闭着眼睛,呼吸平稳,脸颊上泛着健康的红。
姐妹俩并不睡一间屋子,但每夜俞溪都会应俞昙的想法呆在她的屋子里看会儿书,等她睡着后再离开。
如往常一般关好门,俞溪停在门把上的手顿住。
院子里,有第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