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母,我觊觎表妹未将您的训诫听入耳是我该死,可我从未引诱过,从未引诱过她啊!”
他过往费尽心思给自己立了一个端方君子的模样,这下直挺挺地往地上一跪,不知内情的恐怕真要被他骗过去。
只是这个她是谁,就耐人寻味了。
宋染只笑,也不吭声。
小栗茫然地看向风度尽失的宋文,脸上的表情空白一瞬,终于回过味来。
她抬脸看到宋染唇角那点弧度,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近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宋染脚边。
“夫人,是表少爷,表少爷说他心悦于我才给了我这把扇子。”冲着宋染哭诉完又恨恨瞪向宋文,“表少爷,你前几日分明同我说心悦于我,要娶——”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微风卷起一阵香气,宋文僵着脖子慢慢抬头,直勾勾对上一双冰若寒霜的杏眼。
少女面庞上的面纱摇曳,宋文的膝盖抵在地上,硌得生疼。
宋染的足尖偏开,侧过身子。
于是宋文的动作看起来不像跪她,反倒像是在跪这个少女。
司芸,监镇家唯一的孩子。
“怎么把小姐请来了?”宋染幽幽斥责司芸身后跟的丫鬟,脸上的表情倒是毫无惊讶之色。
伸手隔着面纱碰了碰自己脸庞上的疤痕,司芸缓缓蹲下身看着面前这个从来都是光风霁月的表哥,忽觉胃部翻涌。
“表哥,你怎么不告诉我呢?”不等宋文回答,司芸又转向瑟瑟发抖的小栗,“你为什么也不告诉我?”
一时间除了啜泣,整个院子里再没有别的声音。
“小芸,是她污蔑我——”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整个小院,宋文的脸被打偏到一侧,牙齿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半张脸迅速红肿起来。
“表哥,这一巴掌打你欺瞒于我。”
宋文眼睫一抖便有一滴泪珠落下来,他不辩解,也不知是不敢辩解,还是在等别的什么。
又是一巴掌扇下来。
“这一巴掌打你引诱我的贴身婢女。”
此话将将落地宋文便挣扎着要扣住司芸的肩膀,还没碰到人就被她厌烦地拍开。
宋文仰起脸,大概是想摆出可怜的相,却不想两边脸都肿了起来,于是便显得格外滑稽。
“我宋文对天发誓我只爱过你一个!”
啪——
司芸的肩膀已经开始发抖,盯着宋文的脸看了半晌还是觉得找不出什么词来形容他,最终只站起身毫不犹豫地把人踹到地上。
“娘,女儿还有事要忙,先行告退。”
同母亲道别后司芸便带着人径直离开了,全程没有看过扑倒在地的小栗一眼。
“此事便是如此。”
当然,说的时候那些实在难看的场面都略过去了,宋冉只捡了重点啐了宋文好一会儿。
俞溪听的一愣一愣的。越听越不对劲,眉头越皱越紧,诧异地抬眼看着宋染。
“您是想在灭我口之前叫我做个明白鬼?”
说实话,她对家宅秘辛毫无兴趣。若是宋染上门说要投钱,那她倒很乐意做个天聋地哑的倾听者。
宋染一愣,忧虑的神情硬生生卡在脸上。
“……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同样困惑的表情出现在俞溪脸上,她也很想知道宋染为什么要大早上弄这么大的阵仗就和自己说这些有的没的。
宋染状似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芸儿今早一直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我没法子,所以想来找你帮个忙。”
神乎其神。
俞溪能理解司芸的痛苦,却实在不知道自己一个被闹了乌龙的可怜人还有如此妙用。
最终长叹一口气还是妥协道:“您说。但我也不保证能满足您的要求。”
宋染瞬间展颜,似乎是仔细考虑了一番,伸手指向桌上那把真品花扇。
“我无意为难与你,只是想请枕风坊为芸儿制一把独一无二的扇子。”
司芸是她自己的闺女,她多少能明白女儿心里别扭的原因。
想到宋文玩的那一手脏事儿,宋染的脸色一变再变,怒气又不可抑制地冒出来。
一真一假,一个小姐一个丫鬟。
小栗糊涂,宋文却是真的该死。
只是关禁闭算什么,让他一辈子爬不起来好好想明白自己的错处才叫畅快。
全然不知宋染脑子里的旁的想法,俞溪微微思虑一番也找不着这单生意的坏处,自然是应下来了。
“越快越好。”宋染临走前拍着俞溪的手背细细叮嘱,“芸儿不喜金银,不好奢华之物,只是爱花。此事拜托你了。”
站在门口送走忧心忡忡的宋染,俞溪把整件事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终只有一个想法。
司芸这几巴掌打得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