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酒楼正是热闹的时候,这舒耀从掉下来到被众人看到也就是很短的时间,等惊叫着喊救人救人,他已然满身是血地断气了。
据说胸口处血淋淋的一片,像是被刺穿了的。
房内陷入一片寂静。
“死了,也算是交代了罪孽。”姚锦毫不掩饰眸中的轻松与畅快。
俞溪拧了拧眉头,有点担忧这件事儿会不会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
“我得先把这事儿处理好。今夜小昙还是拜托你了。”得了姚锦应许,俞溪直步要离去时还是不甚放心,借了纸笔给俞昙留了张纸条。
终于出府,俞溪转头踏入一间破庙。
夜色如水,容晟坐在木料铺窗边,侧耳听着应坛把今日之事一一道来。
“孙?”容晟搁在黑纸扇面上的手在烛光下显出鲜明光亮的色泽,白皙的手指被漆黑的扇面映衬得愈发苍白。
“正是孙贵妃的那个孙,这边的据说是旁系里得宠的一脉。”应坛说来也是啧啧称奇,这会儿也禁不住感叹小小的一个镇子里真是“贵人”辈出。
“那头传信来,说是捅死了才丢下去的。”说的自然是所谓“醉酒坠楼而死”的舒耀。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可是龙是蛇谁又算得准。
容晟偏头,纤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窗外树影摇曳如同鬼影。
孙家人,可是最有意思了。
几张熟悉的面庞浮现,容晟的唇边蔓延开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也不知狗咬狗有没有咬出个犬王来。
“还有俞姑娘。”应坛小心翼翼地观察容晟的脸色,见他没有表露出不耐才开口。
“今夜似乎去了一趟城北的破庙,可有必要深入探查?”
一颗黑子滚落在棋盘上,容晟倚靠着椅背将展开的折扇重新合起。
“看着点别让她把自己斗死了就成,旁的不必再与我说。”容晟缓缓闭目,骨骼间阵痛上涌,脑子里浮现俞溪站在门边显得格外单薄的身影。
她把所有钱都砸到这个铺子里了。
他不明白,又想看看俞溪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
俞溪依旧窝在整个作坊最靠内的小房间,指着图纸与阿青讨论扇骨机关的事儿。
阿青低着头应声:“好,等会儿我同他们商量。”
“俞姐,舒耀那件事……”阿青有点紧张地开口,来回止不住地搓手掌,“会不会影响铺子的名声啊。”
当日在枕风坊才起了冲突,夜里就那样凄厉地死在大庭广众之下,说是醉酒失足坠楼,但是大家都看到了那伤口。
“怕啊?”俞溪看着自己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挖来的机关师,升起调侃的心思。
阿青一怔,摇摇头:“不怕,就是因为他影响到铺子实在是不值。”
“你别操心这些了,实在不放心就去街边打听打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俞溪失笑,把人赶出去干活,而后又坐到桌前要和那些个刨子凿子作斗争。
“阿姐,今日夫子给我和绣绣给了假。”清脆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来,门后探出两个小脑袋,“我们可以进来吗?”
“快进来呀!”俞溪冲着门边招手,等俞昙终于走到身边来就想揉揉她的脑袋。
俞昙和姚绣头顶上扎了两个漂亮的小辫子,俞溪最终只捏了一下俞昙的脸颊。
“嗯,长了点肉,不错呀我们小昙。”俞溪特别满意,很是感谢姚府绝妙的伙食水平。
俞昙眨眨眼,姚绣叉腰站在边上,很是愤愤不平。
“你怎么和我阿姐一样,成日忙忙忙,本小姐倒要看看你忙出个什么花儿来了。”说完就和一个巡查的小领导似的背着手左看看右看看。
“绣绣你小心,当心划到手和衣裳。”
“知道了知道了。”
俞溪叫来石翠跟在姚绣后头,确保她不会碰到伤到后才放心地和俞昙说话。
“对不起啊小昙,阿姐最近太忙了,都没办法抽出空好好陪你。”俞溪其实很是自责自己偶尔会把俞昙放在姚府。说到底不是在自己家里,又怕她真受了委屈不敢说出来。
“没事的阿姐,绣绣很好,学堂里的同窗们也很好。”俞昙脸上的笑容无比诚挚,说着还站在俞溪面前转了个圈。
“你瞧,我长高了呢。”
俞溪满意地点点头,一句话将将要脱口而出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其实是想问俞昙的课业是否遇到了困难,跟不跟得上。可一想起过去见过的孩子似乎都很反感这些,考虑了下还是作罢。
“溪姐姐。”姚绣忽地从俞昙背后冒出来,一副分享好故事的模样,戳了戳俞昙的胳膊。
俞昙恍若想起什么,两个人一左一右凑到俞溪身侧。
“我们今天在学堂听到了一个新的大侠故事!可有意思了!”
俞溪腿侧本十分放松下垂的手掌无意识向内蜷缩了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在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