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初不该救我的。”面具撕开后,祝云奚无所顾忌地表露自己真实情绪,“让我死在南湟境、死在纪久手底下,就不会有现在这么多事了。可惜苏白屿提防我许久,最后还是败在自己的心软上。”
盛云听沉默,平静得反常。“他现在在哪?”她问。
“不知道。”
祝云奚回答的很快,干脆利索,盛云听相信她没说谎。
“你和摘星阁什么关系?纪久为什么指明要你?”
这次祝云奚没有立刻回答,她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同摘星阁约定好,他们助我登上皇位,上京城的人便由他们随意处置。”
盛云听还在思考她的话是什么意思,旁边霍宵突然开口:“什么意思?”
祝云奚面露不耐,嘲讽道:“果然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听不懂别人说话吗?”
盛云听闻言怒火丛生,一言不合就要冲上去,被霍宵眼疾手快按下。
“你说的‘上京城的人’是什么人?”霍宵冷静的语气像是审问犯人。
“所有人。王公贵族,平民百姓。”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祝云奚笑眯眯地补充道:“除了国公府。”
“你们这么看我干什么?好像我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人一样。”祝云奚笑着摇头,嘲笑他们少见多怪,“你们怎么说也都五百多岁了,竟然还会为这些事义愤填膺。”
“这跟年纪有关系吗?”盛云听冷笑一声,失望的心情被愤怒掩盖,恨不得送她一个地狱下三道大礼包。
祝云奚懒得教他们道理,直接反客为主,问道:“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你觉得我是疯了还是傻了,会告诉你这个。”
“只要利益一致,敌人可以成为朋友。”
盛云听一默,似夸似讽,“师姐还真是能屈能伸。”
“你,和纪久,你们两个是死对头,我只不过是想要活下去的普通人而已,当然是谁能让我活下去我选择跟谁合作。”龙鳞已经完全消褪,祝云奚纤细白皙的手将袖口抚平,恍惚间盛云听似乎看到曾经那个优雅得体的云奚师姐。“比起与虎谋皮,我更想和君子结盟。”
盛云听嘴角提了提,似笑非笑,语气里夹枪带棒:“师姐真是会说话。”
祝云奚忽略她的嘲讽,平静地说道:“师妹考虑一下。”
盛云听从和祝云奚的斗气中冷静下来,思考她的话。
“你又不知师兄在哪?拿什么和我合作?”
“我和他结了阴阳咒。”
祝云奚的话像给平静湖水投下一颗石子,盛云听闻言下意识看了霍宵一眼。
祝云奚没错过这一细节,立刻猜到什么,短促地笑了一下,揶揄道:“你们也结了?”
“没有。”盛云听不耐烦地打断她,“结了阴阳咒又如何,顶多不过是和白屿师兄生死同命,但不论是我还是摘星阁,都不会杀师兄。”
“我以前觉得你是个聪明孩子,现在看来未必。”祝云奚似乎颇为无奈,“你就没想过利用阴阳咒牵引找到结咒的两个人吗?”
盛云听很少听到有人当她面说她笨,竟生出一丝尴尬和羞愧来。
“她又不了解。”霍宵适时开口,给盛云听解围。
祝云奚不屑地笑了下,没再说什么。
没想到云奚师姐的真实性格这么狂拽酷炫。
盛云听不合时宜地开了个小差,她突然想到了当年在天衍宗上赏月饮酒,酒醉后的祝云奚和百里暄妍简直可以说是互换性格,她一直以为是醉酒发疯,如今看来,竟然是卸掉了各自的伪装。
“可以。”收回思绪,盛云听朝祝云奚伸出手,“合作愉快。”
祝云奚握上那只手,并没有出现松一口气或欣喜的情绪,只平淡地说了一句:“合作愉快。”
短暂握了一下,两人就松开了手。
盛云听看了一眼大门,问道:“他们能听见吗?”
祝云奚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纪久?不知道。你这雷声也挺大。”
是了,为了防止对方强行闯入,盛云听用雷电将整个浮屠塔包裹起来,是以低沉轰鸣的雷声不绝于耳。
“你打算怎么回上京?”祝云奚问。
盛云听闻言,探究地看了她一眼,“我以为你会知道。”
正明宫内藏玄机,光殿顶的藻井和御台上的法阵,就颇有门道,祝云奚显然对那些东西了如指掌,否则不会设计借力杀了皇帝。
祝云奚闭了眼,安静了一会儿,再睁开时开口道:“我对浮屠塔了解不多,只知道这是上京城内和黑城连接的‘桥梁’。”
“怎么过去?”
“不清楚,但正常来讲,塔内应该有作为‘桥’的法阵。”祝云奚抬头环视一圈,“这个浮屠塔外表看上去和上京城的一模一样,但我进过上京城的塔,里面有很多书籍和祭祀法器,这里面什么都没有……”
三个人同时开始沉默。
塔顶破开的大洞时不时往下掉碎渣,从洞中得以窥见阴云密布的天空。
激荡的雷声越来越响,笼罩着黑城千百年的云雾,似乎被劈开了一道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