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云听坐在床上思考了整整一夜,决定在第二天上午向叶碎问安时打听些浮屠塔的消息。
“师父,你可知京城里那浮屠塔的来历吗?”盛云听问完安后顺口问道。
“怎么?”叶碎看着她,眉尖挑了下,不解她为什么忽然问这个事情。
盛云听皱眉思索了下后答:“我昨天出去,远远瞧见了那座高塔。不知为什么,感觉有些不舒服。”
语毕,叶碎沉默了。
半晌,他才回道:“浮屠塔确实有些问题。”
“嗯?什么问题?”盛云听神情凝重。
“暂时还不清楚。”叶碎答,随后很快补充了一句:“你且不要掺和进来。”
“为什么?”盛云听不解,声音都有些尖锐。
“因为你要去查一下另外一件事。”叶碎手指点了下桌面,一道不起眼的结界荡出去,屏音障悄无声息包裹住房屋。
叶碎拢起手,目光在盛云听左耳的蓝晶上轻点了一下,客气道:“小喧,还请你那位地府的朋友出来一叙。”
“嗯?”盛云听愣住,虽有疑惑,但还是听话地敲了敲蓝晶,问:“阿梦,我师父找你。”
“您好。”孟无衣的声音从蓝晶里响起。
“您好,还未和您正式作介绍。在下叶碎,天衍宗空雪峰峰主。”叶碎目光虚虚落在盛云听身前,仿佛孟无衣本人此刻正站在那里和他对视。
那边安静了一下,才响起声音:“孟无衣,子皿孟,岂曰无衣的无衣。”
叶碎彬彬有礼地笑了下,直接开门见山问道:“孟前辈,不知地府近百年可有毫无生前记忆的魂魄?”
“不必称前辈,叫我孟姑娘就行了。你问这个干什么?”孟无衣立刻反问,语气中带了些警觉。
“孟……姑娘可知,人间有一味丹药,称为凝魂丹?”
“听说过。”
“嗯。”叶碎点了下头,继续道:“凝魂丹最重要的制作原料,是修道者的灵力及魂魄。被抓住制作凝魂丹的修道者,死后灵魂不全,残缺的灵魂入了地府犹如一张白纸,人世过往不可见不可知,我说的可对?”
“……对的。”
叶碎听到她肯定的答复,对心中的猜测更加确定了一些,“那请问,地府近百年来,此类冤魂有多少?”
这次孟无衣沉默的时间格外长,过了许久,茶都凉了两次,才听到她的回答:“十七个。”
“人间杀伐之势如山崩水啸,以至于地府已无从招架。而在这等形势下,百年间残魂竟只有十七个,不觉得奇怪吗?”
“阁下不妨直说。”对面的声音陡然一变,低沉稳健,任谁听都是个男性。
叶碎看向盛云听,只见她惊讶地睁大了眼,“还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敝姓大庭,单名一个郁字。”对方回道。
盛云听张大嘴,指着蓝晶,边比划边无声给叶碎提示:“酆都大帝。”
叶碎明了,立刻行礼:“拜见帝君。”
“免礼。残魂一事,是有不妥?”
执掌地府之人,气场不是一般鬼差所能比拟,叶碎感觉酆都大帝此刻好似实实在在站在自己面前,一双金刚目不怒自威,像利剑一般审视着他。
叶碎不由低头恭敬回道:“如小子刚才所言,凝魂丹乃摘星阁始制且专掌,而人间屠戮亦多为摘星阁所为,由此不难推断,若亡魂之数众,残魂理应随之而涨。但地府所收残魂,百年仅十七位。私以为,此事或有蹊跷。”
“你有何想法?”
“小子推测,或许摘星阁改良了制作方法,可以将魂魄全数炼制于丹药中。”
此言一出,满堂寂静。
若这猜测为真,那摘星阁所行之事真为大逆不道、死有余辜。
“胡言。人既已死,必然会被生死簿记录在册。然自簿册出现至今,所记录人名与地府所收亡魂皆一一对应,并无异常。”声音又一变,清冷中带着一丝气恼,好似一位兢兢业业的打工人被人质疑了工作。
以叶碎之聪敏,自不难猜出此人是判官。这次不用盛云听提示,他恭敬而得体地回道:“判官大人息怒,小子并无质疑冒犯之意。只是恶人之行,无有礼乐。小子只是站在道德与律法之外,斗胆揣测一二而已。”
“嗯,所言有理。”大庭帝君认同道,“此事若真如你所推测,必然非同小可。”
沉吟了一下,他宣令道:“此事势必要调查出结果。人间这边便由叶碎负责,盛云听辅佐。地府由判官去核实生死簿的记载是否有误差。阴阳沟通之事,便有劳无衣了。”
“遵命。”几道声音同时响起。
蓝晶颜色骤然黯淡,周遭恢复寂静。
叶碎放下手直起身,对盛云听道:“坐吧。”
盛云听跟在叶碎动作之后落座,“师父……”
叶碎把茶盏推到她面前,道:“情况你也知道了,浮屠塔那边你不要管,我需要你去做另一件事。”
盛云听认真盯着叶碎:“师父你说。”
“你最近多在城中跑一跑,重点注意人妖混杂及空气污浊之处。”
盛云听把这话在脑子里过了几圈,还是没明白,“师父,你要不再说直白点?”
“来往各异之地,易迷失沦陷;空气污浊之处,必有阴阳逆反之行。”叶碎给她解释了一句,又安顿道:“这些地方十分危险,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盛云听点头:“我明白了。师父放心,我会小心行事的。”
国公府的花园就如普通的园子,在寒冬中萧瑟无比,除了几棵红梅开得鲜艳,剩下的枯树只余乌枝覆雪,偶有雀鸟落其上,停留片刻便扑棱着翅膀飞走。
盛云听抬头看着捉住了一只鸟儿的小黑猫,笑着叮嘱:“小心别掉下来。”
看着它玩了会儿,盛云听又道:“差不多了,别玩了。”
小黑猫听话地放手,爪子下的白色小雀儿忙不迭逃走,连影子都看不清。
盛云听边溜猫边等霍宵散了值过来找她。
小黑猫在树枝间跳来跳去,盛云听站得累了,寻了个休息的地方坐下。
她刚坐下没多久,小黑就喵喵叫唤起来。
盛云听抬头望去,问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