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次和这么多死人站在一起,多少还是有点紧张。
她暗暗搓着手,问:“我怎么会在这里?这是哪?我是快死了吗?”
“在我本体内。”天榕说着,抬手虚虚一掐,一颗绿色的圆丹出现在她食指拇指间,“摘星阁想要的妖丹就是这个。”
“你没有快要死,相反,我们还想请你做接下来的事情。”麟吞钺一挥手,周围多了几把椅子,“诸位请坐吧,我们慢慢说。”
盛云听坐下,手边立刻出现一杯茶。
其他几个人见怪不怪,玄牝环接过来喝了一口,商枯和天榕没动,茶杯就一直浮立在原地。
盛云听接过来,但端在手里没喝。
麟吞钺啜了一口茶,才开口说道:“盛姑娘不是此世之人,对吧?”
盛云听点头,“对对对。”
神仙就是不一样,一下就看出她是异世人了,那下一步是不是就送她回家了?!
麟吞钺笑了下,和商枯对视了一眼,再开口时语气中满是歉意:“其实是我们,让盛姑娘来到这里的。”
盛云听愣住。
什么意思?她没听懂。
麟吞钺叹气。
商枯接着她的话向盛云听解释:“事情要从我神力衰微开始说起。”
盘古力竭而死后,所化生灵一度陷入争斗,清浊二气相互攻击,导致混沌越来越大,隐有复生之势。
幸有女娲造人,将混沌作为灵魂放入人体内。如此一来,人既获得了生命,混沌也有了盛放的容器。
此举虽解了燃煤之急,但马上又引来更多麻烦——
人作为承载混沌的容器,善恶难辨、灵台不明,挑起多次战争,使得洪荒更加动荡。
于是神明商议后决定,将人放入“宇宙”中,由尊者统一管理。由此,三尊者一人领一“宇宙”。
后来由于人越来越多,每位尊者下属又增四位上神,一位上神管理一主世界及其衍生出的万千世界。
商枯就是创造并管理其中一个主世界的神仙。
而神仙寿命虽长,却并非没有尽数。
若创世神殒灭前没有找到继任者,那他负责的世界就会随他一同陨灭,其所承载的混沌释放,将会给神界带来巨大灾难。
“我们一直在尝试,但都失败了。”麟吞钺说。
“最开始是从此方世界修得正果的人里面挑选,但他们承受不住如此庞大的神力,很快就坚持不住了。后来我们从其它世界找有天赋的人,但也都失败了。雪上加霜的是,在我们寻找继承人的过程中,商枯和侍奉他的巫祝有了孩子。孩子的出生会加速世界的崩塌,我们不确定这个孩子会不会是继任者,也不敢赌。”
“于是趁孩子还没破壳的时候,我们封印他们母子,试图阻止崩塌的加速。但这件事情还是被神界知道了。”
“众神商议后决定舍弃这个世界。”
“商枯认为事情还有转圜余地,但天门已经开始关闭,无奈之下,他只能冲上九重天。”
“蚍蜉如何能撼树呢。”麟吞钺说到此处看了眼商枯,神色有些悲凉惋惜,“所得不过罪加一等罢了。”
“商枯死后,神界开始着手准备应对混沌溃散。但我们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溃散发生。”
“原来是这个世界的人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维持了和神界的通道,炁还在输入,勉强维持住了平衡。但情况也不容乐观,毕竟没有主神,倾塌只是迟早的事。”
“因而大多数神仙还是认为放弃这个世界、重建一个新的更好。”
“那帮人就是久居高位,误把冷血作慈悲,才一个个说出那番没脑子的话。”玄牝环嗤笑一声,接了麟吞钺的话继续往下说,“我不同意他们,觉得还能再试试。”
“正好我的神力开始衰微了,商枯又同我交情甚好,想着死之前做点好事呗,我就自请下凡了。”
“你别说,这儿人真挺狠。”玄牝环撇了撇嘴,“你猜他们怎么维持和神界通道的?”
盛云听摇头,好奇心完全被她勾起,沉浸在故事里。
“他们啊,把商枯的脊骨抽了出来,辅以天地阵,窃取神界的炁。”
盛云听嘶了一声,好像自己脊骨被抽了出来。
“此法虽然有效,但也无法支撑整个世界的运转,倾塌确实是早晚的事。”
“所以我就效仿他们,在南境以我的武器作骨,也从天上借炁下来。为了让范围大些,我让榕榕努力生长,长得越大越好、越多越好,这样我的樊笼能覆盖的范围就会越广。”
天榕点头。
“这两者有啥关系吗?”盛云听不懂。
“玄女大人把神器樊笼植入我的体内,我能长多大,樊笼就有多大。”天榕给她解释。
“是的。”玄牝环拍了拍天榕肩膀,“一直以来辛苦了,干得不错。”
“南境就这么搞定了,但其他几个地方还有很大问题。”
“东境那边,因为之前从其它世界找来的继承人都聚集在那里,我让那几个世界的主神通融通融,能帮一把就帮一把,通过他们泄点炁过来,东拼西凑的也就这么搞定了。”
“西境……”玄牝环翘着二郎腿,摸着自己的下巴道:“因为服侍商枯的巫祝一族是西境大族,商枯气她为一己之私置万千生灵不顾,特地嘱咐我别管他们。”
“最后就剩北境了。”说到此,玄牝环叹气,“又一个傻子。”
她看着盛云听,“说起来他应该是你这一脉的老祖宗,愿意以身作柱,联通天地引渡灵气。”
“抽神骨引灵气,说白了就是假装神明还在世,此方世界还有主神。为此,最先想出这个方法的人,不光抽了商枯的神骨,还抓了不少龙族,将他们镇压在神骨周围,作为神的‘身’。所以那个傻子的方法就是,他以己身做神身,植入一部分神骨,窃取炁。”
“但这样做的代价是,他活不长,且再也无法走出那座山。而且相比其它几个地方,他能窃得的炁太少了。”
“但可以几个方法叠加。”
“我向上京城的人要了两截龙骨,向商枯要了通龙冢的‘门’,又拆掉樊笼一半的根,三个方法加在一起,保证了北境也有炁输入的地方。”
盛云听低头,盯着茶杯盖子,思考着玄牝环的做法。
“所以就是说,我师父他从不下山……是下不了山?”
“是的。而且换骨不仅过程堪比酷刑,因为是神骨,所以换完之后的每一刻都会承受神力的侵蚀。”
“神力侵蚀?”
“是的,神仙的灵力太浓,于人来说……是毒。”
盛云听想起空雪峰那一年四季都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山头。
原来师父他承受着这么大的痛苦,她还不知体谅地一直想要跑出空雪到外面去玩。
良久,盛云听点头:“所以我来这里,是为了接替我师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