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傍晚,霍宵到云中隐的时候腿还不停打颤。
盛云听看着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霍宵以为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地方,特意附耳过去让她悄悄说。
盛云听知道他误会了,稍微往后仰了仰,“咱们要不改天再开始吧,看你的样子好像不太舒服。”
霍宵愣了一下,然后直起身拍拍她肩膀,“教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哦”狗男人没必要心疼,盛云听拍掉霍宵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向门外走去。
盛云听看着眼前这座半边塔,不由发出赞叹。
塔是石塔,一共九层,依壁而建,背靠的石壁如镜面般平整光滑。坐在檐角的神兽们栩栩如生、呼之欲出。
工艺繁妙精绝,却只修建了半边。
“为何只有半边?”盛云听心中困惑,便也问了出来。
霍宵想了想,慢慢道:“半边嵌入山中是将此山的重量化成了灵压,只有修炼到一定程度,才能再进入下一个等级。从这边门进去,借由山的重量,每向里走一间屋子,就会多一层阻力。塔共九层,每层有九间屋,随着修炼的灵力越多,便可越往前走,到尽头时有一个伸出半空的校考台,通过校考台的考验,就可进入下一层。”
不时有弟子从塔里出来,见到霍宵都抱拳行礼。
霍宵也只是略略点头,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给盛云听的讲解上面。
“我们进去吧。”霍宵没注意不代表盛云听没注意到那些弟子打量的目光。
或隐蔽或明显的打量让她感到有些尴尬,于是扯了扯霍宵的衣袖催着他带自己进去。
走近门边,盛云听注意到沿着门框流动着的符号,八卦图案按照一定规律缓慢运转,浅淡的光亮仿佛呼吸般明灭。
一进门,盛云听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了水里,一股压迫和窒息感扑面而来。
霍宵一眨不眨注意着她的状态,看到她这副模样,赶紧打开第一间屋子的锁,带她走了进去。
虽然屋子里的灵压轻了一点,但对于盛云听来说压迫感还是很重。
“引气入体,汇聚丹田。”霍宵扶着盛云听盘腿坐下,在她身边轻声指导着。
盛云听喘着粗气,尽力坐直身体,引气入体。
片刻后,她肩膀陡然卸力,两手撑住身体勉强不让自己趴下,张着嘴大口呼吸。
“小喧!”霍宵跪在她身前扶起她,让她靠在自己肩上,“今天就到这里,我们出去。”
说着,就要架起来带她出去。
盛云听按住他的动作,“我想再多练会儿。”
说话间,她的额头上就已渗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霍宵蹙眉,用衣袖将她的汗擦去后严肃道:“只能再练半刻钟。”
“好。”话毕,盛云听便闭眼专注引气入体,不再言语。
再睁眼的时候,入眼是满天星河。
盛云听眨了眨眼,坐直身体。
“有用吗?”霍宵见她醒了过来,便曲起一条腿,支着脑袋歪头看她。
盛云听闭眼,又失望地睁开眼:“不知道。”
霍宵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时间没说话。
“这是哪?我怎么到这来了?”盛云听打量了一下周围,似乎是山崖的某一处,正好凸出来一个可以说是宽阔的平台,两个人坐在这里,靠着崖壁,抬眼是广阔的天空,低头是郁郁的松林。
“这里啊……”霍宵将支着头的胳膊改成抱腿,然后下巴搭在膝盖上,整个人懒洋洋的,“是我小时候意外发现的地方,我心情不好或者是想偷懒的时候就会来这里。你最后晕倒了,我把你背到这里来透透气。”
“谢谢。”盛云听有点不要意思地道了谢。
然后回味着他的话,感觉听到了很新奇的东西,“那这里是你的秘密基地吗?不过,原来你也会心情不好啊。”
霍宵听到秘密基地的时候愣了一下,很快眯起眼笑了起来,似是十分喜欢这个名字:“是人都会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吧?你没有吗?”
“有啊,我刚刚心情就不是很好。”盛云听耸耸肩,无奈地叹了口气。
“刚刚心情不好?那现在好点了吗?”
盛云听抬起头看着漫天繁星,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好多了。这里的星星很多,很好看。”
忽然,她转头去看霍宵,认真看着他的眼睛,似乎在确认什么。
霍宵承着她的打量,正准备问她在想什么的时候,忽然听到盛云听说:“你的眼睛很好看,星星也在你的眼睛里,一闪一闪的。”
瞬间,霍宵感觉自己好像发烧了,脸烫的不得了。
幸好是在夜里,谁看不出来。
他故作镇定地咳了一声,别过脸,磕磕巴巴道:“那当然,本公子全身上下没一处不完美的。”
说完,他就想抽自己一巴掌,这是在说什么啊!
“哦。”盛云听撇嘴,心想还真不谦虚。
如此一来,两个人各自想着事情,一时间静默无言。
半晌后,盛云听打了个呵欠,率先打破了沉默,半哄半打趣地问道:“霍小公子,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呀?”
霍宵像是被惊醒,又像是被吓到,一个激灵就站起来了。
盛云听被他激烈的反应也吓愣了,一边起身一边想是不是打趣别人不太礼貌。
霍宵后知后觉地去扶盛云听。
尴尬的气氛蔓延在两人之间。
盛云听站在剑上,本打算往后站站,却没想到霍宵这次站在自己身后。
只见他一只手起势御剑,另一只手捂住了盛云听的眼睛。
“你干……什么?”本来想直接问你干嘛的盛云听,张嘴的时候忽然觉得这么说语气听着好像有点不好,硬生生转了个调、放柔了声音。
“我的秘密基地,当然只能我知道在哪里。”霍宵幼稚地回答道,但仔细听的话就能发现其中的不怀好意,“你想来的话跟我说,我带你过来。”
盛云听切了一声,不屑道:“幼稚,我还不稀得来呢,回头你求我来我都不来。”
霍宵轻笑了一声,热气喷在盛云听的耳边,忽然让她觉得有些不舒服。
于是她把霍宵挡着自己眼睛的手扒拉下来,想往前挪一挪离他远点。
却不想,霍宵那只手顺着就搂住了她的腰:“小心些,别掉下去。”
“知道了知道了。”盛云听皱了皱鼻子,憋屈着说道。
本来想把他扶着自己腰的手再扒拉下去,但因为这句话也不敢乱动了,只得抓紧他横在自己腰上的手腕。
不一会儿,两人就到了云中隐院外。
霍宵扶着盛云听下剑,“明天见。”
转身要离开之际,忽然被她叫住:“诶!”
霍宵停下动作,用目光问她怎么了。
盛云听摸了摸鼻子,眼睛看向旁边的空地:“那个……明天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你忙你的,不用管我了。”
霍宵下意识想问为什么,但瞬间便猜到了原因,大抵是因为那些人因为自己而打量她的目光让她觉得不舒服了。
盛云听见霍宵不说话,便抬眼去看他,却不想对方一直含笑看着她。
“那明天我带上却尘,让它认认屋子,之后就让它接送你,可好?”霍宵一边晃着身子一边跟盛云听说话,束在脑后的马尾被他故意甩出各种弧度。
盛云听想了想,还有些顾虑,“但是云奚师姐那里……”
“云奚师姐肯定会同意的。”事实上,要不是他们现在都忙,给小喧开小灶这事儿肯定轮不到他。
霍宵如此说,盛云听便放心了,毕竟他更了解他们。
于是约定好明日相见的时间后,两人就干脆地道别了。
苏白屿将一小袋丹药放在柜台上。
台子里值班弟子将丹丸都倒出来,拿着一枚圆形透镜一颗一颗地鉴定品级。
苏白屿看他一只手举起透镜靠近眼睛,另一只手将丹丸在捏起来在指间转来转去。
香炉里的香都燃掉了一截才查完一枚丹。
“师兄。”苏白屿受不了眼前人慢吞吞的动作,搭在台上的手点了点台面,“差不多得了。”
秦艽将目光移到苏白屿脸上,一挑眉:“急什么?难得你卖丹丸,我不得仔细看看?免得你掺什么奇怪的东西进去。”
苏白屿嗤笑一声,“师兄说笑,我能掺什么东西。”
“哦?那二十三年前是谁卖出去了一颗摧心丹?”
秦艽说完,苏白屿的脸上出现了难得一见的尴尬,“上次确实是我没看仔细,差点酿成大祸。这次我一一点过了,都是些养元固气的丹丸。”
听罢,秦艽放下透镜,弯腰从柜台下拿出一个荷包:“那出了事你自己负责,我可不管。这十五金铢你拿去吧。”
苏白屿拿起荷包在手里颠了两下,“二十金铢。”
秦艽倒吸一口气,眼睛瞪大了瞅他。
无奈眼前人一点都不觉得过分,坦荡回视着。
秦艽犟不过他,瘪了瘪嘴,又从柜台下面拿出五金铢放到荷包里,不耐烦道:“拿上赶紧滚。”
苏白屿得逞一笑,收起荷包,“多谢师兄,晚上请你喝酒。”
秦艽低着头,一边将丹丸分类放到玉瓶里一边无情说道:“不是怀玉露不喝。”
北境最上乘的酒,一百两银一斤。
苏白屿笑,边转身边挥挥手,“知道。”
出了济世阁,苏白屿走向不远处站着的祝云奚,从荷包里拿出一金铢递给她:“之前借你的,多谢。”
祝云奚笑眯眯地接过来,“不客气,有需要随时找我。”
苏白屿也不客套,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便绕过她继续往外走。
“你跟着我做什么。”
走了一阵儿后,苏白屿停住,回身看着后面一直跟着自己的祝云奚。
“不做什么,就是许久没见了,想和你叙叙旧。”祝云奚仍旧温柔地笑着,双手抬起,对插藏在衣袖中。
苏白屿挑眉,看着她没说话。
祝云奚笑着,温温柔柔地问道:“我请你吃饭,可否赏个脸?”
苏白屿想了想,回道:“这几天都有事,恐怕不太方便。”
祝云奚没接话,只是笑着看他。
“走吧。”
寒怯阁天字间。
同样是天字间,却与盛云听和霍宵上次来的那间布置略有些不同。
桌上简单几道菜,桌边只有祝云奚。
苏白屿坐在窗边的小塌上,胳膊杵在小几上支着头看祝云奚。
“叫我过来想说什么?”
寒怯阁除了菜品一流外,还因为其强悍的保密性而成为很多人谈事情的首选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