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争争静坐了好一会儿,坐累了又下意识往后靠。后背贴到了人鱼身上,动作一顿。
他勾过人鱼,让他平躺下来。
还差点忘了,这里还有一条人鱼要照顾。
休息了几日,白争争彻底恢复。
虽说现在不能出去,外面的活儿干不了,但有些事情还是能做。
缺少工具的弊端早在采集的时候就暴露了出来。他们没有能随便带出去的藤筐,没有适合晒菜干的筛子,没有用来砍树的石刀、石斧,还有挖洞的石锹等等。
除开常用的工具,还要做些打猎的弓箭、石矛、粗绳……
再有,开春天热起来,幼崽们喜欢用人形活动了,总穿草裙也不是个事儿。
细数起来,零碎的活儿依旧不少。
几乎一个念头过去,白争争就安排好这个冬季在洞穴里该做的事。
白争争修养了几日,兽人们也松快了几日。
等到他一安排事情,大家齐齐动起手来。
白争争穿上兽皮衣,负责将河沟里的石块儿放到岸边的藤板上。变做兽形的几个雄兽人则借着雪,将东西运送回去。
砍藤条与小木棍的活儿也是白争争的,运送就交给年他们。
花了两三日,材料准备好,山洞彻底关上两道门。
清跟白争争负责编藤筐,做筛子。
年领着风几个则叮铃哐当地敲石头,磨骨头,做石具。
幼崽们也分了活儿,他们要搓草绳,磨骨针,学习做饭。
山洞里除了人鱼躺着的地方铺着干草,其他就是光.裸的地面。
往常兽人们直接坐地上。但地面冷,冬季坐久了怕生病,白争争又教幼崽们做蒲团。
在想象中,冬日就应该在这样的忙碌中慢慢消磨过去。
但天越来越冷,越来越冷……
到最后,外面不知零下多少度。
幼崽们坐在火堆旁都瑟瑟发抖。
白争争怕他们生病,直接赶了幼崽去兽皮绒被底下躺着,这才有所缓解。
气温并未回转,甚至还有下降的趋势。
到最后,连清他们在洞中保持人形都不能。
清保持着兽形,蹲在石床的兽皮上。尾巴圈在身前,两个爪子踩在上面。
他动了动,将爪垫往毛毛里缩。
“争争,你也上来吧。”
白争争穿着兽皮衣,坐在火堆前勉强能抗住。工具现在一时做不完了,他将东西都收起来。
又想起人鱼,走到他旁边先帮人鱼翻身。
触及他冰凉的皮肤,白争争手一僵。
险些以为摸到了冰块儿。
白争争赶紧将手贴在人鱼脖子。
脉搏还是那样,缓慢地跳跃着。又捏着他手臂抬了抬,是软的,没被冻僵。
清见他摆弄着人鱼,圆眼眯了眯。
好歹一起也待了快半个月了,对人鱼也没了多少畏惧。只把他当个不会醒的摆设。
现在外面那么冷,要是人鱼再在那干草上躺下去,会不会最后无声无息就没了气儿。
清爪子动了动,试探道:“要不把他搬到上面来?”
都这么久了还没死,保不齐永远这个样子。
死不了,又动不了,想想真可怜。
白争争看向兽皮底下拱出来的一个个毛脑袋,问:“放上来你们怕不怕?”
幼崽们摇头。
一条鱼而已,猫才不会怕鱼呢!
这边确实太冷,即便是生活在水里的鱼,太过寒冷也遭不住。
白争争示意来几个兽人帮忙。
两个抬上半身,两个抬鱼尾巴,尽量平稳地将他搬到石床。
幼崽们看着一条几乎有整个石床长的人鱼离他们越来越近,争先恐后地兽皮毯里面钻。
他们不是怕,是给鱼让位置。
“放外面还是放里面?”白争争问。
“里面吧,外面挡着不好出来。”蹲在兽皮被子上的骄矜猫猫爪子一抬,指挥着兽皮毯底下的幼崽们拱着被子往外面挪。
幸亏当初石床做得大,人鱼送到最里面,还有一半的空间。
人鱼躺下后,白争争爬上.床,卷了点干草垫在他的脑袋底下。又拉着兽皮往他身上盖了盖,只露出一个脑袋,还有一点尾巴尖。
“他尾巴上的板子能拆了吗?”清问。
幼崽们从兽皮下拱出来,堆在清身后,探头探脑往人鱼那边看。
白争争撩开兽皮,手往寻着鱼尾巴寸寸摸下去。
他目光专注,却看得一旁的幼崽们唔地一声,爪子蒙脸,埋在了兽皮里。
清耳朵一颤,转过头不看。
哪有摸尾巴摸得这么细致……
“再绑一下吧,感觉还没长好。”
“嗯。”清背过身,没再多问。
天气实在太冷了,白争争又把洞里的火烧得更旺了些。兽人们现在每天都保持着兽形,只有白争争穿着兽皮衣服还能在地面活动。
气温降低,幼崽也失了活力。
只吃饭时他们才下地。
洞中两道门一直紧闭,门上方的空隙不小,风大时,还有雪花吹进来。洞中就显得更冷了。
吃过晚饭,白争争用嚼碎树枝刷了牙,哆嗦着脱了兽皮衣钻进被子底下。
他睡觉时经常睡在最外面,保持着人形。但天气太冷,人形不合适,之后与幼崽们一样,变做毛乎乎的绒球。
他一钻进被窝,就踩到了幼崽身上。
抬头一看,十几双眼睛泛着光,盯着他。
“睡进去一点。”
“有人鱼。”
“有人鱼也还有那么宽的位置。”
“不去不去,争争去。”争争胆子大,幼崽们可是看过他弄乱人鱼头发,睡到人鱼颈窝边的。
白争争笑了声。
“你们不是不怕吗?”
“才不怕!”幼崽嘴上不服。
被身后幼崽拱着,白争争忙护住尾巴,先一步跑到人鱼身边。
他就地趴下,与人鱼隔着一个巴掌的距离。像楚河汉界一样,将兽人们与人鱼隔开。
“这样总行了吧。”
被子底下黑黢黢的,幼崽们的眼睛闪亮。
“行了行了。”
兽皮加羽绒做的被子极为暖和,白争争趴在下面,听着幼崽们的呼噜声,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他睡觉不算老实,滚着滚着,爪垫贴着个温热的地方,缩了缩爪子团成球,更深地沉睡。
人鱼平躺着,俊美的面庞明显瘦了些,但英挺的五官依旧不算难看。
他皮肤白,细腻光滑。
爪垫在上面踩得久了,就是一个红色的梅花脚印。
这样的脚印在一夜过后,人鱼侧脸上出现了一个,脖子上则更多。
但人鱼无知无觉,即便就在脸庞最近处,毛绒绒的猫团着,他也感受不到那温暖又柔和的触感。
他身上只有随着兽皮的掩盖,自发调整的温热。
人鱼头发很长,被细致地撩起来,放在身侧。一部分被睡熟的林猫又弄乱了,像网一样在身上搅作一团。一部分顺滑地覆盖在胸口,遮住了那难看的伤疤。
经过白争争前两天的反省,之后的人鱼被照顾得不错。
他身上的草药已经换了两遍,唇有了血色,不那么吓人。
天气冷,人鱼的伤口没有再化脓。像尾巴上、后背那些浅一些的伤口已经结痂,有些还已经掉落,露出微粉的新肉。
尾巴上被拔掉的鳞片也慢慢冒出新的。
胸口跟腰侧的几个伤洞被草药覆盖,渐渐生出些痒意,好在人鱼没醒,如果有意识的话,怕是忍不住蹙起眉头。
人鱼干干净净,身上被擦拭过。
他身上没了伤口的血腥味、腐臭味,取而代之的是清新冰冷的海洋气息。像能包容一切,包括肩膀上巴掌大的小猫咪。
白争争就贴着人鱼,睡了一个满足的觉。
梦里,他抱着一条红墨交错的鱼。
小小一条,伤痕累累。
他想着,小鱼太可怜了,还是养一养再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