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凉酒第一次自己从天雷下逃脱。他呼出来的气氤氲在周围,和尚未平复的心跳一起激发细密的汗珠。
但他成功了!
凉酒难掩内心的喜悦,在无人的地道里大笑起来!
他笑得喘不上气,热气憋在肺里,闷闷的,有些疼,笑到一半又觉得脸上湿湿的。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摸了一手水。
他在黑暗中面朝着手掌的方向呆呆坐了好久,终于鼻子一酸,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了下来。
“师父……”凉酒将扇子紧紧抱在住,几乎要将他揉进自己的怀里,任凭眼泪从下巴滴滴答答掉下来,滴滴答答濡湿他的衣服,“我第一次从天雷下面逃出来了……”
哭了有一会,他才抹掉眼泪站起来,用尽全力呼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复。他伸出手臂摸到冰冷的墙面,跌跌撞撞朝着出口走。
夕阳的霞光从地道口洒进来,迷离的光芒将凉酒的脸颊分作明暗两个部分。
谁知一出门瞧见鹤鸣杀气腾腾。
“鹤鸣?”凉酒那一瞬间都没敢大声说话,他向来对他的老祖没大没小,却第一次感到被气势压得喘不过气。
鹤鸣回头,转头的刹那眼睛里在闪泪光,就是那泪光转瞬即逝,还没看清楚就藏了个踪迹全无。
凉酒缩了缩脖子,怯生生道:“我回来了……”
鹤鸣突然愤怒起来:“凉酒,你这么自作主张知道别人很担心你吗?!!”
结果说后面半句,尤其是“别人很担心你”的时候,气势又显而易见的弱了下去。
鹤鸣还想再说什么,但看着凉酒脏兮兮的圆润小脸,突然就骂不下去了。
这小家伙才刚刚死里逃生。
凉酒被劈头盖脸骂过一句之后,眼睛有点酸,但看到鹤鸣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模样,又觉得有些忍俊不禁。最后还是“噗呲”笑了出来。
鹤鸣也无可奈何叹口气,终于收了他那些神通。
望川更是大大松口气,冲上去撞了撞凉酒的肩膀:“你吓死我们了。”
蒲果简直眼眶湿润:“你再晚来一步,我们两个就拦不住老祖了。”
凉酒抹抹黢黑的小脸蛋,笑出一口小白牙。
几只鸽子从不同方向飞来,都是冲着这边落下,望川和蒲果忙去接鸽子,从鸽腿上拆下信来,各自展开。
望川皱眉道:“萧瑟提前布置天山门的人奔着西南杀过去了,三十二层已经带人开始挡,要我赶紧回去。”
蒲果也道:“雷王鉴也开始南下,目标首先就是之前有争议的地界,我恐怕也得回去帮忙。”
凉酒拍拍自己衣服:“那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又问鹤鸣:“昆仑崖没有来信吗?”
鹤鸣道:“没有。”
“啧。”凉酒皱皱眉,“你们先走,我和鹤鸣马上回昆仑崖看看,就在这里分道扬镳吧。”
望川和蒲果同时道:“好,你们两个小心。”
鹤鸣抬手召云,一个能卷下凉酒他们两个的小云彩出现在一旁,鹤鸣双手戳着凉酒两腋将凉酒托上去,自己也撇身上了云彩。
凉酒在云上一拱手:“下次,希望我们在这修仙界的最顶峰相见。”
望川与蒲果也同时拱手,异口同声:“保重。”
凉酒笑着挥挥手,云彩逐渐上升。
鱼鳞状的层云延伸向天边,被最后一丝夕阳照得红彤彤,宛若红鲤的脊背,层层叠叠。
远方时不时传来巨大的轰鸣声,有的是忘川阁方向,有的是暮色堂方向。远远望去,一顶顶半圆的帽子盖在一座座城池之上,护城大阵正在一座一座启动,向陈旧的恩怨发起最后的反抗,那些阵法星光点点,连成一片,继落日之后,成为了新的光芒。
新的世界即将出现,新的戏班即将登台表演。
清晨,昆仑崖已近在眼前。
凉酒越往山上走,越觉得自己有一种别样的虔诚,仿佛此刻他并不是归家的游子,而是拜神的朝圣者,他朝拜的其实也不是神,是他的爱,是他平静、温暖、舒心的日子。
那样的生活,马上就要回来了。
恰逢此刻,忽闻二人身后马蹄声杂乱,震得大地颤抖。凉酒回头,瞧见马群奔腾,滚滚的尘土如同黄色的风暴般肆虐开来,遮天蔽日。土飞扬间,一群身着紫衣的修士席卷而来,身影在滚滚的尘土中若隐若现。紫色袍袖随风飘动,腰间的长剑寒光凛凛。
为首一人手提长剑,脸上一副阴鸷的锐利。
“谁?”鹤鸣专心赶路,没有回头。
凉酒远远辨清来人,脸色一暗,疾声道:“遭了,是暮瑟,骑了雷王鉴的马,不宜硬扛,走!”
鹤鸣当即卷起云彩向山上疾驰。
修盟一定意识到不能放任整个修仙界南方连成一片,这才让暮瑟带着人从万钧城出发赶来拦截,而暮瑟为了来的快一点,带人借了雷王鉴的快马,用八百里加急的速度打算横截阻拦他们。凉酒回头看着那些人越来越近,心中顿感不妙:“我们低估这些畜生了,比御剑还快!”
鹤鸣面沉似水,咬紧牙关,再加把力,云彩后面拖出一长条的尾气。
暮瑟盯住凉酒,在马上阴恻恻地笑着,咬牙切齿道:“凉酒,今天一定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那暮瑟马术竟也不俗。想必是他以前在雷王鉴,学了不少御马的技术,再加上雷王鉴的马都不是凡品,导致暮瑟的队伍越追越凶,哪怕凉酒与鹤鸣同时发力,却依然让暮瑟越撵越近。
凉酒两指开扇,赶忙御扇催风,助力鹤鸣催云疾行。